“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好久……”
伴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我猛然从一个触感熟悉的床上坐起来,一时被眼前的黑暗弄得有些迷惘,只是出于本能回了一句:
“笨蛋姐姐,冬眠的狗熊都被你叫醒了。”
我记得我方才还被埋没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怎么醒来就睡回了厢房的床上?
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一个温软的身体就向我扑过来,我被她又扑回了床上躺着,而她用一只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狗熊醒了你不醒,那有什么用!我叫了你多少遍,你听见了吗?我差点以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抱着我,手指紧紧地攥着我的衣服,悲痛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哭着。
我愣了好久,才从凌乱的脑海中理出了思绪……昨夜应该是在屋顶上睡着了,木言看到我留在床边的信和桌上的玉髓,应该就能明白过来了。叫了人把我从房顶上抬了下来……
至于醒来之前,那些我误以为已经发生了的一切……原来只是个噩梦罢了。
这样一想,方才梦里的场景似乎真的显得诡异很多,不论是僵硬死板的木言,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剧情,都如走马灯,真实抑或不真实,一幕幕地又重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梦里的“我”一步步走向了坟墓,心下不由得悲凉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经历的这个才是真实。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出言安抚:“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了……女孩子哭鼻子就不好看了。”
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怀里的人儿不高兴了,她猛地坐起来,带着狠劲的小拳头一个劲往我胸口上锤,她边锤边哭:“你还说……你还说……你连眼睛都没了,我给谁看去……”
我哑然,找准时机捉住了她锤在我胸口上的手,颇为怀念的抚摸着。我感觉,一觉醒来,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正要问将军的病,她却吸了吸鼻子,板好了腔调,抢先一步夺了我的话。
“信我看完了,总结一句话就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那串珠子……我穿好了,已经让人给将军送去了,应该不久就能醒过来。下人们把你送回来之后就被我遣散了,大家都是给人做事的,都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有人会知道你是一个刚挖完眼睛自以为是的石头。你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我沉默了,所有想问的问题都被她连珠炮般的未雨绸缪堵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
听了她最后这句文话,我明显的感觉到她在憋着一口难舒的气,以至于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有了一个震惊的猜测。
她说出的话简短而掷地有声:
“我喜欢的是你。”
如果我还有眼睛的话,它可能已经又被我大睁的眼眶吓得掉下来一次了。我瞠目结舌地听着这句表表表……表白,一时间脑子都是嗡鸣的。
“你……”
我干涩着喉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只能听她一边调理自己的气息,一边娓娓道来。
“我和将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确实对他救了我而心存好感。第二次他冒死救了我,身受重伤。那一次我看清了他的样貌,也发现到了他是一个俊逸非凡而且很懂女孩子的人,也许会有心动,但更多的是下定决心报答救命之恩。”
也许是因为没有我如影随形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了,她跟我坦白的时候也不再窘迫。我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讲述那些她从来不曾提过的事情。
“曾经,我确实想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过……我对他没有什么爱意,也不愿意以灵木之身去叨扰别人的生活。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救命恩人,因此我对他的病处处上心,哪怕是卸了我的一条胳膊也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再欠他人情。”
“那……”
“你听我说完。”
木言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
“但是你不一样。我最开始确实是把你当成弟弟一般的人照顾,但是时间流逝,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也逐渐发生了改变。意识到的那一刻,我是拒绝的,因为当时我不知道你是块石头,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个人看,而我觉得没有人会接受作为一段木头的我。”
也许是察觉了我的异样,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比较在意之前的出身……”
“可是后来我全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木言沉默了,像是在挣扎。良久,她才沉痛的说:
“因为你跟我坦白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一只胳膊……我……不敢……不想用残躯连累你的感情。”
我听到她的解释,只觉得有一团火气冲肝,又懊悔于自己的笨拙,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多,不由得怒极反笑,探出手去摸她的头:“你把我的心当成什么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感觉到姐姐在我手掌的抚摸下有些颤抖,想必是又要哭起来,没有办法再回答我无理取闹的问题。我无奈的把她搂在怀里,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反问:
“那,你说完了吗?你说完了我来说。”
姐姐缩在我的怀里,好像在担心我会再次离她而去一般,细小的发着抖,没有要堵住我嘴的意思。这种我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的感觉,真好……
我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弧度,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
“我现在也失去了一双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办呢?”
她却哭得更凶了,我感觉到我胸口的衣襟都湿了一片,我一边紧紧地抱着她,一边继续轻轻地说:
“所以,你没有胳膊,我没有眼睛,我不会嘲笑你,也不会嫌弃你,只怕你会嫌弃我是个瞎子……”
木言的哭泣声终于缓缓停下了,可是她的头一口气闷在我的胸口上不抬起来了,只是不住地摇着头。
“好好好,灵木小姐不仅不嫌弃我……还对我赏识有加……嘶——真是太荣幸了,何德何能?我猜猜,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见你……对不对?”
听了这句俏皮话,她倒是把头埋得更深了,叫我一阵懊恼,心想哄女孩子果然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还是说错话了。
但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就闷闷地从我的胸口下面传出来了:“大坏蛋,都看不见了,嘴巴还那么贫……”
看来混账话还是有效果的。
不过那撒娇一般的口气从下面传来,再加上是贴着我的胸口说出来的,震得我整个胸腔都酥酥麻麻的。我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轻轻咳嗽两声之后,她的身子从我身上移开了,我能感受到她垂着头,似乎有些话想要对我说。
可我的心意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还不想中途易辙。所以我先一步开口:
“我好像看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