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将军,木言松了口气回到我的床边坐下,语气中全是不耐:“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本来对他也不怎么有好脸色,只是医者仁心,救命之恩不愿拖沓。怎么会喜欢那么个人。”
我笑了下,口中却依旧不依不饶:“言儿的心意我当然知道。”
木言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回过头来呆若木鸡,两道利剑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连语气都变得怪异起来。
“你方才……唤我什么?”
我扬了扬下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疑惑声:“嗯?我?我没说话啊……应该是将军大人的余威吧?”
“你真以为我傻嘛!”
我讨好般的摆出了微笑,没再说话,心下却牢牢记住了这个每次出口就觉得甜甜的昵称。
自将军戴上那串手链约一两天过去后,将军就准备带工匠随我们一同回到我们原来的住址了。临行前,将军府门口简直像是新店开业大吉,就差挂鞭炮响彻天了,热热闹闹,我一个瞎子都感觉到了人山人海的氛围,不禁感慨起了封建制度下统治阶级的腐败。
我和木言被人伺候着上了马车,坐上那熟悉的垫子上时,我不由得顿了一下。这是我第二次坐马车……回想起上一次坐马车的经历,顿时就五味杂陈。那时的我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眸,她的双手也那样灵巧,我们都还是最好的模样,是完整而充实的。
而今……
身边的人好像感觉到了我心情不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走到这一步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也许有过后悔、有过哀伤,不过正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才组成了现在完整的我们,躯体上的不完美并不能掩盖我们灵魂上的充盈,这就足够了,不要伤心了。”
我也赶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挤出了一个微笑。
也许躯体上是不完美的,但我们的灵魂却比先前来的时候要充盈完整。毕竟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相顾无言各怀心事,而如今归去,却是与君携手同游。
不如归去……
我这般庆幸的想着,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马车载着我们二人,驶向了时间流动的方向。
所以说未知和神秘是人们所喜欢的,明明不知道结局是好还是坏,人们却总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概率可能遇到好事情,而常常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憧憬。
人类很蠢,但是也很伟大。
哪怕结局是一片未知,人们也一直在选择自己人生的道路,义无反顾的向前、向前。
他们要的也许并不是那个未知背后的答案,而是追求未知中,那激动人心的过程。
我曾经问过自己,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在我看来人的一生简直是相当的短暂,我不理解为什么人会对“活着”这两个字抱有这么大的期待。毕竟人从生下来的第一刻起,就注定是走在一条终点是死亡的路上。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不能畏畏缩缩地停下脚步,因为时间会为他们丈量走过的脚印。
所以他们只需要在这条路上,使尽浑身解数,在时间的终点线停止绵延之前,尽力的去生活,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这就是人们明知终点是死亡,依旧在这短短一生中义无反顾地去热爱生活的原因。
而我,未来还有那么长,相当于刚刚开始,还有无限可能……这样想想,我还有什么理由悲哀呢?
到达了目的地之后,将军视察了一圈,非常装腔作势地吐槽起来这间茅草屋的极致简陋。我打心眼里觉得这位将军不去干建筑真是屈才了,仗打得好不好不知道,反正一提到建筑,这嘴皮子耍的怪溜的,若不是他在吐槽房屋简陋扬言要直接重建一间的同时还要贬低我的人品,说我薄情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让美人住在这等地方什么的,我大概还会拍手叫好帮他搬搬木材。
可惜了,他让残障人士不开心了。
所以,在将军彻底下令开工的那一刻,在茅草屋旁边画好了规划的那一刻,在木匠们千里迢迢运来木材的时候……本残障人士毅然决然地伸出了援手,抱起木材主动提议分一波忧。
将军对此大怒,斥责我都瞎了还要来搞事。我一边浪子回头般“诚挚”地道着歉,一边十分顺手地将手中饱满的原木丢了出去。
可惜了,将军是货真价实的将军,身材也是货真价实的身材,他也不输于我,只是惊愕了一瞬就抬手接住了木材,避免了一人一木双双坠地的悲剧发生。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声音,我啧了一声,转头正要离开案发现场,却撞到了身边的什么人。
然后我就被木言揪着我的耳朵离开了现场,好生休息去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
躺在床上捧着一杯茶水的我如是想到。
傍晚,新的住所还没有建成,厚脸皮的将军左思右想,最后勉为其难地说:“那本王在这里委屈一下好了,还有别的房间吗?”
众木匠:“将军真是体恤民情。”
我:“???”
在一间不到厢房一半大的茅草屋里找客房?傻子也能看出来他要干嘛了吧!这个人的人设果然有问题!
木言眉头一皱:“寒舍仅有一间,地方拮据,就不消将军屈尊了,还望将军另寻他所,最好是回府高卧,毕竟那样才符合将军尊贵的身份。否则将军这样做,小女子很难办。”
将军并不理会她的良苦用心,还煞有介事地苦恼了一阵:“唔,这样啊……那本王就勉强……”
“你若真想睡就睡草地去。”
“你若真想睡就睡草地去。”
木言和我均是一愣,没想到我们异口同声说出了一样的想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将军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奈何美人在前,他也不好发作。
“那你们来本王府上之前,他平时睡哪?”
虽然看不见,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是在指我。我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出了那个让他头痛的答案。
“我之前,一直都是睡草地的。”
将军:“……本王突然有点同情你。”
我:“……谢将军挂念。”
木言撇了撇嘴,上前解围:“行了,将军可怜可怜我们小老百姓吧,毕竟我们是为了救你而在寻找草药的路上受伤的两个善民,你不会还想要剥削压榨我们茅草屋为数不多的空间吧?”
将军又一次被美色劝退了,打着哈哈坐回了他的马车上,伴随着一阵烟尘,他彻底离开了我们。可惜了,他说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言儿,本王明儿个再来……”
感情你把这当什么感情交流圣地了?
等到这一片天地都回到了应有时,连风都变的更加冰冷了。应该是太阳落山了,所以温暖不再。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姐姐,已经晚上了吗?”
身侧没有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伸出手去,好像这样我就能从黑暗中描摹出她的轮廓,然后精准的抓住她的手……就像之前一样。
可是我用力过猛,从床上直接掉了下来,那种在黑暗中一脚踩空随后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猛地朝我袭来,然而还没做好丝毫一直坠落的准备,我就“咚”地一声摔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