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朵刚走不久,思珞突然蹙起眉头,蜷缩身体,继而浑身痉挛,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韩青铭大惊:“思珞!你怎么啦?”
思珞痛苦地说:“我的身体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爬,啊……啊……”
亚龙几乎吓傻了。
韩青铭抱着思珞,大声喊:“快!快去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亚龙一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很快就冲到呦朵身边。呦朵正磨磨蹭蹭地在等人来“请”她回去呢!
亚龙拖住就往回跑,呦朵也十分配合地随他踉踉跄跄地一路跑回思珞的房里。
韩青铭双眼充血,抱着思珞不住痉挛的身体,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侯爷和思珞的娘在一旁急得几乎失去理智。
看到呦朵,韩青铭再不敢发火,生恐得罪了她,只希望她能为思珞解蛊。
韩青铭对呦朵好言相求:“只要你能为她解除蛊毒,凡我能做到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呦朵也看出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软肋:“我不相信你的话!我知道,她的蛊毒解除之时,亦是我赴黄泉之日!若她的蛊不解,或许我还有一线生机,她的蛊一旦解除,你们是绝不会留着我的命了!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一不小心玩了这个火,我就要保证烧的不是我自己。对于所有人的承诺,我都信不过!”
韩青铭大急:“那你要怎么办?你若不解,她必死无疑!到那时候,你一样是个死!”
呦朵说:“那要看你想不想她死了!只要你不想让她死,就有办法救她。”
韩青铭说:“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你能救她!”
被万虫噬心的痛苦折磨的思珞,听到呦朵这样说,有些明白了:“韩青铭!算了!不要求她!她不是个人,她就是个魔鬼!遇上她,是我倒霉!你千万不要答应她的要求,那样,你就会一生受制于她的!”
说完这些话,思珞已经耗去了所有的力气,几欲虚脱。
韩青铭对呦朵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呦朵听他如此说得坚决,就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她不再痛苦。只是,她身上的蛊虫已经很大了,需要用另一个人的血才能引它出来!”
韩青铭一听,急忙说:“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引它出来?那就快点,用我的血引吧!”
呦朵说:“这可不是随便滴一点血就能引出来的,它现在可是刁得很,需要人体内游动的活血,而不是放出来的死血。”
韩青铭看着气若游丝的思珞,着急万分地说:“如何能取出活血,你就快说吧!”
呦朵说:“只要取出来,就成了死血,只有人体内的血,才是活血。”
韩青铭说:“你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只要能快些给她解蛊!我的身体,你随便用!”
呦朵说:“其实,蛊虫在身体里,我也是有药控制它生长的,不会让它伤害人的生命!我就按时给她服药,控制蛊虫的生长也可以。只是,我用过药之后,蛊虫会特别兴奋,像刚才这样在体内翻腾。我只需再给她服点药,即可以让蛊虫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动了。蛊虫在人体内不动,中了蛊的人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韩青铭说:“你刚刚说能把它引出来的,你就把它引到我的体内,让我来服解药!”
思珞听了,拼尽全力说:“不要!韩青铭,不要引到你的身上,就让它在我的身体里!我服解药就行了!”话说完,又失去了意识。
韩青铭催促呦朵:“快点,你现在就动手把它引到我的体内吧,快!”
侯爷和紫怡在一边,热泪长流。
侯爷说:“要引,就引到我的体内吧!让我来替她受这份苦!”
呦朵说:“不是随随便便的血,就能引它出来的,必须得是与她心意相通之人的血才行!蛊虫识得气味,年龄太大的人身上的血,蛊虫根本就不喜欢。”虽然明知是一番谬论,却由不得人辩驳。
紫怡急忙说:“我是她娘,我与她心意是相通的,引到我的身上吧!”
呦朵又说:“同是女人,它也不会出来!而且,蛊虫越大,越难引,迟了,就引不出来了。蛊虫一直待在一个人的身体里,生长很快,而如果引到另一个人的体内,其中的过程,会让它从此不再长大。也就是说,必须要换个地方,才能控制蛊虫的生长。”
韩青铭说:“你的意思,就是非我的血不可!那还等什么?”
呦朵说:“你可要记好了,我要每隔几天,就给你服解药,那样,你就和常人无异。如果不能及时服药,你就会像她那样痛不可当。”
韩青铭说:“我记得!你快点吧!”
呦朵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这完全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原来,她只是想以此达到嫁给亚龙的目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让她得了这样好的一个机遇,可一定要做到物尽其用,好好把握住这个天赐良机。
她让韩青铭划破手指,把手指伸到思珞的嘴边,让手指上的血,滴入思珞的口里。然后,又让韩青铭把手指上的血,滴入他自己的口里,嘴巴微开。
韩青铭照她说的做了。
也没有人看到,蛊虫是如何进入到韩青铭的体内的。很快,思珞睁开了眼睛,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思珞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她知道,呦朵已经把蛊虫引到了韩青铭的身上,心里不禁大恸。她怎么能忍心让韩青铭受这样的苦楚!
韩青铭看到思珞的样子,刚想开口问,就感觉体内一阵翻涌。他呕吐起来,接着,全身像是万虫噬咬一般的难受。他的心里又为思珞所受的苦而难受起来,再加上蛊虫的危害,他不禁蹙起眉头,继而难受得像思珞一样蜷住身体。
思珞急忙对呦朵说:“快!快给他服解药!”
呦朵拿出解药,让思珞喂他服下。
韩青铭身上的痛苦很快就消失了。
韩青铭恢复正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杀掉呦朵。他宁肯杀了她,也不愿再受到这个阴毒卑鄙之人的控制!
思珞拼命拦住了他:“韩青铭!我们一定还能想到别的办法的!你相信我!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你可不要再丢下我!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呦朵在一旁冷笑着说:“我本来就信不过你们!你要杀就杀吧!她身上的蛊虫虽然引到了你的体内,可是,还得服一个月的药,才能让蛊虫咬伤的地方恢复如常,否则的话,每逢阴雨天,依然会疼痛难忍!”
韩青铭愤怒地看向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阴毒蛇蝎之人!”
呦朵脸一沉:“我本来就是阴毒蛇蝎之人!我也没打算让你高看一眼!你如果不想和我这个阴毒蛇蝎之人打交道,大可以杀了我!然后你再自杀。你自杀之后,让你的思珞也陪着你自杀!
“我区区一条阴毒蛇蝎的贱命,又算得了什么?原本就需要靠设计使诈才能达到自己的一点要求,还要被人每天厌恶地唾骂着,我也厌了!
“我原来以为,只要定时给你服解药,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也赖以满足我自己的一些愿望。谁知道,你们这些高贵的正人君子,也不过都是些翻脸不认账的不守信用之人!方才还说要满足我的要求,转脸就忘了!
“算了,你还是干脆杀了我,一了百了,也省得我一不高兴,不给你解药,让蛊虫荼毒你……到那时,我也是个死!”
思珞急忙说:“我说话算话!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呦朵这才不情愿地住了嘴,转过身欲走。
思珞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回家啊!”呦朵说。
思珞说:“你不能走!你走了,他怎么办?”
呦朵挣脱思珞的手:“以后,你不许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从现在起,对他来说,我比你更重要!”
这句话,听在韩青铭和思珞的耳朵里,不啻一声震天雷!
韩青铭愤怒地站起:“你……”
呦朵迎视着他:“我怎么?我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地和我说话!在你们的心里,我们苗人就不如你们汉人?凭什么永远都被视作低人一等!所以,我从小就立誓,要以自己的力量,不再让人低看一眼。
“可是,我们这些出生在最底层的人,除了学得那些阴毒蛇蝎的本事,怎么能做到?你们以为我愿意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吗!不错,别人学的,大都是药蛊,可以随意地解掉。我偏不,我就是要学别人解除不了的虫蛊!那样,只有我控制人,没有人控制我!”
亚龙看着呦朵狂妄狰狞的脸,不由得一阵战栗,同情地看向韩青铭。
呦朵又说:“我不想待在侯府里,看他们的脸色,惹他们生厌,你们看着办吧。我给他服的解药,能保他三天无事。到了第四天,若我高兴,自会给他再服解药的!”
说完,她昂着头,高傲地走了。
留下所有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思珞悔恨得连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我为何要出去看风景?为何要进山洞避雨?我为何……”她再也说不下去,哀哀地大声嚎哭着,瘫倒在地。
韩青铭自从见到思珞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无助悲伤的样子。
他心疼万分地把她搂进怀里:“思珞,不怕!我们先稳住她,总归会想出办法来的!她不会太过分的,她也害怕把我们逼得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像她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也怕死。我们先答应她的要求,慢慢自然会想出辙来的。”
两个人分开这么久,韩青铭怀揣着巨大的喜悦,风尘仆仆地赶来,却是这样的结局……众人不禁心生凄然。
半晌,思珞止住了哭:“韩青铭,我们明日回帝都!现在就去通知呦朵,让她收拾好,跟着我们回帝都,告诉她,她的所有要求,我都答应!”
紫怡担心思珞,舍不得她离开自己,告诉侯爷,要和思珞一起回帝都。侯爷默默地点点头。
呦朵听到侯府来人,通知她做好准备,明日随铭王回帝都时,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她的风光人生,从此开始了。到了帝都,她自有办法给自己弄个合适的身份,谁还敢小瞧她!
这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的惊喜!本来以为,能攀上亚龙已是万幸,却不料自己竟登上了九重云天。
她真的跟了亚龙,也只能在这里度过一生。她还不敢随便给亚龙下蛊,怕惹恼了苗王。他会连亚龙和她一起杀掉。苗王的凶悍她是知道的。
可是,铭王却舍不得梁思珞受一丁点儿苦,心甘情愿地把蛊引到了他的身上,把命脉拱手交出了!这真是天赐的良机!
呦朵自认为有绝技傍身,手握铭王的生死,走遍天下都不惧。
严世雄、亚龙和阿娜,在苗王府和苗王整整商量了一夜。
第二天,韩青铭和思珞带着思珞的娘,要回帝都了。一同去的,还有呦朵。
呦朵的神婆阿娘也来了,她答应呦朵,一定会多多地为呦朵送她需要的药材去帝都铭王府。
阿娜把思珞拉到一边,告诉思珞说:“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们安心地待在帝都,先保住铭王的命要紧。没有什么能大得过人命!你们在帝都等着,我会去帝都找你们的,一定会去的。”
思珞说:“好!我听你的。经历了这些,我会把一切都抛开,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性命更重要。我们在帝都等你,等你们!”
呦朵向思珞开出了她的第一个条件:“到了帝都,不许漏出有关蛊术的一丁点消息。”
她在南疆时,为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从未使用过蛊术,也就还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人们避如蛇蝎的虫蛊携带者。大家看到她经常和阿娜、亚龙还有寨子里其他的姑娘们一起进山采药,大都以为,她只是会那种普遍易解的药蛊。
在南疆,如果传出了谁养蛊虫,民愤大了,会传到大巫师那里,就一切都毁了。
苗王只会看病,本来以为他只识得药蛊,却不知从何学得了识得虫蛊。
如果不是苗王识得虫蛊,人们至多以为是侯府得罪了人,被人下了药蛊。
一直以来,也曾有人被下了药蛊,因没有及时解蛊而身亡的。
现在不怕了,虽然瑱城的人知道了她是养虫蛊的人,她却不必待在南疆了,而是要去帝都过上层人的生活了。只要铭王不说,谁都不知道——她就是人见人厌的整蛊婆!
思珞答应她,只要她不让铭王吃苦头,自会让她在帝都活得体面风光。
不过,思珞又说:“如果你太得寸进尺,我不敢保证,铭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杀掉你,和你来个鱼死网破。因为,回到帝都,他不会时时刻刻待在我的身边,你最好不要把他逼得太急了。他的身边,高手如云,你要是让他丧失了信心,他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不知道要容易多少倍!”
这些话,真正戳中了呦朵的软肋。她心想,好不容易才能去到繁华的帝都,她可要好好享受一下上等人的生活,不要蠢到触怒铭王,令他生出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