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云倒是颇有定力,面对郡王的冷言冷语只是愈加娇柔地垂泪,并未负气离去,她深知怎样的手段更能惹男人心疼。
沐九儿不忍见她如此伤心,竭尽全力安抚,而后聊些家常闲话。
柏云开并未被她的心机欺骗,不过总也不好意思再怼下去,就专心陪着桑桑玩耍,两耳懒闻琐事。
李朝云不经意间被眼前一幕触动——桑桑坐在郡王怀中吃着香甜的玫瑰酥,零零散散的碎饼渣掉落于绯色官袍上,可柏云开毫不介意,双眸满是宠溺,如女儿奴一般,耐心地教孩子将七巧板摆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她的生母早亡,父亲冷血势力,继母刻薄绝情,同父异母的兄长懦弱冷淡,偌大的李家,无人给过她半分关爱,就算在梦中也不敢幻想能得长辈如此厚爱,不禁对郡王心生别样情愫,对干女儿都如此温柔的人,纵然外表如寒冬风霜,内心应暖如三春。
沐九儿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这才注意到桑桑的失礼,忙说道:“桑桑,你来小姨这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三心二意,把别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柏云开不满她的大惊小怪:“我才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干爹。”
沐九儿打趣道:“小时候不小心弄脏你的白狐披风,你向我讨了一整年的债,可不能让桑桑再吃这样的亏。”
柏云开嘴角微勾:“你若是如桑桑这般乖巧可人,毁十件披风也无妨。”
李朝云猜不准眼前二人的关系究竟是深还是浅,故意说道:“郡王与九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着实令人羡慕。”
她的用词与语气似含暧昧之意,沐九儿不想被误解,只说:“我是罗浮山药奴,儿时服侍过郡王而已。”
柏云开却道:“若是真指望你服侍,我怕是早已见了阎罗王,你明明是成日变着花样欺负我。”
沐九儿最见不得他这颠倒黑白的委屈模样:“小女子何德何能,胆敢欺辱堂堂郡王。”
桑桑好奇问道:“干爹,小姨是怎样欺负你的?”
柏云开抚着她的头顶诉苦道:“你小姨擅长暗器与用毒,干爹自小就是她的试验品,数不清挨了多少次银针与飞镖,算不清中了多少次离奇古怪的毒,这倒也罢了,最过分的是她还放毒舌与血蜥蜴之类的毒物咬我,干爹能平安活到如今,全靠吉人天相、福大命大。”
沐九儿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当年也不知是谁,将自己的武功吹嘘得天花乱坠,怎料我随手用暴雨梨花针一试,就戳破了牛皮。”
李朝云对其往事颇为有兴趣:“郡王曾患何病症?”
柏云开无意与她多聊:“小病而已,不愿再提。”
恒远将军府遣人相告,沐修远已抵达京城。
李朝云起身行礼告辞,又说道:“桑桑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离开甚是想念,不知能够常来郡王府中打扰探望。”
柏云开拒绝的干干脆脆:“我喜好清净,最厌恶被打扰。”
傲娇郡王的臭脾气愈发乖张,沐九儿甚为尴尬,圆场道:“其实闷在府中也没什么意思,我有空会带桑桑逛街或者踏秋,到时候约你一同前来。”
李朝云离去时表面委屈弱柔,心中却暗暗燃起火焰——郡王表面高冷孤傲,但面对性情相投者却平易近人,甚至愿意不遗余力相助,更重要的是他虽为皇族贵胄,却并无门第尊卑执念,对出身江湖的沐家都能以礼相待,定然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庶女身份,只要可以投其所好,定能获千恩外宠。
生而不幸,家人的盘算是未来将她送入公侯之家做妾,以此攀附权贵,可是她心中清如明镜,贵族公子多为喜新厌旧的纨绔,纵入深似海的侯门,也不过是从火坑跳入牢笼,最有可能使她真正扭转命运的人,就是柏云开。
柏家之人多痴情,恒远将军柏之恒对沦落风尘的旧爱一往情深,视之远胜金尊玉贵的月明公主,柏云开的性格应也是如此,以自己的姿容才艺,何愁成不了下一个娴雅夫人,沐九儿似是横亘于其中的阻碍,不过平平无奇的她不足为虑。
沐九儿无奈道:“你怼人的功夫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不收敛些性子,恐怕会恶名远扬,日后再无姑娘敢接近,成为千古第一光棍郡王。”
柏云开傲娇轻哼一声:“改天带你去城南的清风观开开眼,那里的月老树上满是姑娘所挂的姻缘签,毫不夸张地讲,至少有一半写有本郡王的名字。”
沐九儿撇了撇嘴:“说不定是你夜半自己挂上去的,昔日同在昆嵛山学艺的师兄中与你年龄相仿的大多都已成婚,有些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你还是孤家寡人。”
桑桑用甜甜的声音接话道:“我也可以给干爹打酱油。”
“好女儿,干爹没白疼你”,柏云开哈哈大笑,将她高高举起,稳稳架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