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化清山清禹百年修为以堪化境,朕闻之惊奇,望汝速来宫内于朕一观,朕自继承大统,亦曾见仙家中人无数,朕今日龙心大悦,宣汝速来觐见”
言罢,宣旨之人把圣职双手托举递给眼前男人,并躬身一礼
“陛下之旨意以交付完毕,咱家就先告辞,此处客栈简陋,还望上君早些移步宫内”
周儒纶点头应下,脸上也有些不悦,但碍于外人在,也没发作,宣旨太监离开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周儒纶顺手就把手中的圣旨往地上一扔,直接坐下翘上腿,指着被扔在地上的那在他看来如同破布一般的圣旨
“宣?好大的口气!就是在化清山她苏清允都不敢这么说!”
阿暖把圣旨捡起来放在桌上,淡然一笑
“凡间帝王家罢了,自然也不会懂得修仙界里的规矩,先生又何必多做计较”
“不是,在山里的时候苏清允也说了,是那什么劳子请人过去教他那闺女,还觐见?还速来?还见过仙家?这是拿我和江湖骗子比啊!爷还懒得伺候呢!扫兴!”
言罢,摸出烟枪叼上,吞吐着云雾,阿暖走到他背后,手放在他肩上
“先生,既然已经应下苏掌教,又何必多做计较,些许小事,若是去了他依旧不敬,我们就是走了苏掌教那边也好交代”
吞吐云雾之间表情也逐渐平稳,轻哼一声,起身走到床前,袖子一挥,两套衣服出现在床上
“先生,这是?”
阿暖有些好奇,走上前问到
“一套我原来的道袍,吟儿非要让我到时候换上,说别丢了脸什么,还有一套是吟儿给你准备的,反正阿阴一直在剑里也用不上”
“可为何我也要……?”
周儒纶摆了摆手,手已经抓起了自己该换的那一身
“阿暖你这一身的话,到时候不好解释,总不能能他们说你是个妖吧,所以你换上化清山的道袍也好解释,到时候就说是我道侣,也省的他们问什么”
道侣!阿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似要破开胸脯一般,如同空谷回音回荡不止,那脸红到自己都不敢去触摸,让人看了着实可爱
“阿暖?喂喂喂?怎么了?脸怎么红了,毕方也会发烧的吗?”
说罢,带着疑惑准备去摸上额头试试温度,阿暖把那伸来的手拍掉,一把拿起床上另一套衣服便去隔壁房间换上
“奇怪”
摇了摇头,也没在多管什么,便解开身上衣衫准备换上道袍
此身道袍着以蓝、白为色,辅以金丝细线缝制,衣摆处悬着一条玉穗流苏为饰,领口处以八卦纹饰搭配,腰间栓着镶着玉石的银制配饰,质朴古雅却尽显道家之气派
站在立地铜镜前,摸着下巴打量在境中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门被轻声推开,周儒纶侧头看去,那一瞬间,他也有些怔住了,那进来的女子,像是在那仙人也沉醉在其中的瑶池走出的谪仙一般,朦胧却又近在眼前,连把手伸上一些去触摸,好似都是一种奢望,一般无二的服饰,男予他人君子端方之感想,女则予他人荣曜秋菊之观赏
阿暖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衣摆,看着有些痴了的男人
“先生……是我,这样不好看吗?”
周儒纶头轻微荡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刚才呆住了的自己让人有些误会了,抿着嘴摇头
“不是,不是,刚才阿暖你有些太好看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天上仙女掉我房间了呢”
“先生你就会取笑我”
阿暖用衣袖掩着嘴轻笑,眼神之中,却如盛开夏花之烂漫
“讲真好吧,毕方一脉本身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是章峨之山灵,说是仙女也不为过好吧,再说了,当年阿昭也很好看呐,我记得那会追阿昭的人可多了”
“先生连我母亲的这些事都知道吗?”
阿暖看向周儒纶,走到他的身旁,许是有些小心思,故意的把身子往周儒纶身上靠着
“那不是当年四十九灾之后嘛,你们毕方一脉毁的差不多了,然后我就帮着重建嘛,嗨,陈年往事,在意干啥!行了,我们该去了”
又顺手理了理道袍,伸手递在阿暖面前
“走吧”
有些迟疑,但阿暖还是把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交给的那个人,就这么被他牵着走了出去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含凉殿
此处为人间帝王修养之场所,画石为床,紫琉璃帐悬挂两旁,四周宫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正中一座似人高的香炉燃烧着檀香,烟雾缭绕,八道金柱以雕龙缠绕做饰,其中还摆放着数不尽的字画供来人品鉴,走进其中,一丝清凉之气袭来,滋润在人周身之内,好似细雨拂面,沁人心脾
二人走在当中,虽无仙家宫殿之风骨,但也是造的颇为华贵,不免引的人多看上两眼
一男子自正中台阶走下,手边搂着娇艳的女子,那女子嘴里含住一颗葡萄又喂到男人嘴里,男人细细品尝之后,把女人往旁边一推,示意让她退下,看向那两个走来的人
“你们便是苏清允派下来教我皇儿的师父?”
那人负手而立,剑眉有些皱起,眼神之中毫无光彩,如同一汪已经枯死的泉水一般没有生机,明黄色的长袍之上绣着金龙腾飞沧海之图案,身形倒也瘦弱,年岁也看着颇大,言语之间虽是试问,却毫无敬重之意
“不错”
周儒纶连头也不点,只是顺着他回答了一句
“今既见朕来,为何不跪?”
周儒纶听到这话,倒是觉得好笑,双手抱臂,看着那人
“仙家之师岂可拜凡间帝王?”
“放肆!朕乃九五之尊!统御四海,蛮夷臣服,便是尔等修仙之人,既来我宣武国内亦能不知礼数!”
周儒纶笑着舔了舔嘴唇,想着也没什么话好说,伸出一根手指往前一指
“夫人,亮点招子给这位陛下看看吧”
虽然明白只是做戏,但这一声夫人,阿暖脑内也模糊了起来,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也涌上眼睛,细想下来,自从那日被赠予映月木之后,他的身影就像苍茫空幽的草原上走来了唯一的一人,不论阿暖的心中如何逃避着,却每处都可以看见他
但还是轻微颔首,为了他,或许只该做的更好,阿暖闭上眼眸,身后逐渐张开有烧灼的烈火铸就的双翼,双翼撑开之间,无数细小纷飞的火焰向四周如疾风骤雨般扑打而去,这一点虽细微,但落在地面之上瞬间就扩张为一尺左右大小,一点尚如此,更不用说这充斥在宫殿之中的无数点,阿暖伸出一臂护在周儒纶身前以免他被伤到,周儒纶压下阿暖手臂示意她不用担心,而是自这火海之中走向前去
“不知道陛下对我夫人这一招,可还满意?看见陛下被打脸,我其实还蛮开心的”
那人手有些颤抖着抹去额头滴落的汗水,他不知道是运气使然还是那女子刻意为之,火海虽离他很近,但在他面前一些距离就不在往前
“朕……朕知错了,冒犯仙家容颜……还请仙长……收了神通”
周儒纶摸了摸腰间,随后打出一个响指,示意阿暖收了这片火海,可是却没有反应,以为是阿暖没有意会出是什么意思,又打出一个响指,可依旧毫无反应,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阿暖,阿暖一脸无辜的回望着
“先生……不是,相公,这只能放,收不回的”
周儒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转身往外跑去
“夭寿啦!着火啦!赶紧跑啊阿暖!再不出去你毕方就要变烤鸡了!”
“可相公!那个人还在那儿呢!”
“我管他个鬼!让他给爷装!”
“不可!”
说罢,阿暖便飞身向前准备冲去救人,周儒纶抱住她的腰在往外一推
“外面等着!我去救他!”
阿暖被摔到了地上,想要去追火海当中的男人,这不是一般的凡火,而是毕方一脉的离火精焰,八卦之中,离为南方,因南方为太阳正午之位,属阳,又为阳火,而离火之中苗芯,便是离火精焰,若是以人之躯体误入,便是洞虚境界也要烧的尸骨无存,即便半步渡劫被人称为以能通天之境界,十有八九也出不来
阿暖第一次哭了,她毫不遮掩自己哭了,就那么突然的哭了出来,她的心现在跳的比她记忆之中任何一刻都要快,她觉得现在自己全身都在痛,可是又无力挣扎,她只能看着眼前可能吞下这整座宫殿的火海无能为力,作为毕方,她觉得自己第一次如此憎恨燃烧
“巽位,清明风!”
是他的声音!恍若万里黄沙涌出一缕清泉,又像那无垠之海内抓住一根浮木
天空卷过一阵飓风,这风让人都快站立不住,四处所有所见的一切东西都被席卷到了空中旋转着,不仅如此,这飓风越来越大,连带着天空也暗沉下来,雷电也劈了下来,夹杂在飓风之中一起旋转,吹的眼睛连一丝缝隙也睁不开,天和地都在狂吼着颤抖,阿暖即便以调动全身功力附在地面之上,全身的衣衫都在疯狂的抖动,脚步有些紊乱,身子被吹的有些往一边倒
飓风包裹着离火,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天地之间的悲鸣也愈来愈强,整座宫殿的上空都已经如深夜一般的漆黑,眼前现在所见到的只有那残垣的宫殿和庞大到不知到几里的飓风,所有的离火精焰都被包括在了飓风之中无处挣脱,如同暴雨之中的烛火,不堪一击
“散!”
在现晴空,上空接连掉下许多被吹断的树木和碎瓦,不久之前还粉妆玉砌的宫殿现在在眼前只有几根看不清原来样貌的柱子矗立着和那燃烧的大片大片的焦黑
“呸~呸~呸!差点把爷给烧死了!”
一处被堆着的碎瓦片堆被一脚踢开,当中爬出了灰头土脸的男人,男人身上的道袍几乎被烧光了,剩着一点碎布条垂下来搭在腰间,头发已经散开沾满了灰尘,脸上如同被墨水泼过,吐着嘴里的尘土,伸着一只手扬开飞舞的碎屑,另一只手臂间则夹着一个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已经昏过去的人
“你活着!你还活着!我……好害怕!我怕我以后再也找不到跟着的人了!”
突然愣住,低头看着那个突然冲过来死死抱住自己的人,女子脸上挂满了泪痕,肯定是大哭了一场,手臂上夹着的人也不自觉间摔到了地上,看着怀里那个不顾一切的人,男人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把她抱住
“你这倒霉孩子瞎说什么呢,好好的我死了干啥,我还欠着那么多钱,我要死了,别的不说,苏清允那狗女人就是挖到黄泉也要把我带回来”
“不,不会!”
“嗯?为什么?”
“因为一定会是我去带你回来!”
周儒纶眨了眨眼睛又挠了挠脑后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还是扶住阿暖肩膀,用手先在身上仅有的布料上搓了两下,替阿暖擦干泪痕,在嬉闹一般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死孩子就瞎说!要死的事让那狗女人干就好,搭上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几个事?要是能换那狗女人一命,我就是先死一次都干了,要是换了阿暖你,回头你家那位老母亲不把我脑袋砍下来吊在毕方一脉的门口示众才怪呢!”
扶了扶腰,又用手撑住脖颈转了两圈松了松筋骨
“早知道就不把阿阴丢客栈我俩先来了,不然刚才也不至于我自己那么拼老命了,好了,我们回吧,明天再来”
阿暖又自己抹了抹眼睛,继而指向地上还昏着的人,周儒纶看也没看往前走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放心了,这鳖孙好歹是个帝王呢,马上肯定会有一大帮子人看安静了来救驾,我能给他火海捞尸都是给他脸了,也让他明白一下,装逼遭雷劈!放心吧,走了”
阿暖跟着跑上,突然跳在男人背上,附在男人耳边轻声说着
“背我”
“啊?为什么嘛!活可都是我干的哎!好累的!”
阿暖只是摇头缠着男人
“我不管!背我!谁让你刚才把我吓死了!”
“好好好,背你背你”
蹲了蹲身子,又把手背到后面托住,然后往前走着
“比吟儿小时候轻多了”
阿暖抓着男人肩膀的手有些紧了
“原来我不是你背过的第一个女人吗?”
周儒纶停下脚步抬头想了片刻
“不啊,玉子原来也是我背的啊,还有陈沉,上次她说脚疼也是我把她背回来的啊”
“哦……”
语气之间有了些落寞,头在男人的背后埋的更低了,周儒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侧着头说
“不过她们都是我徒弟,师父背徒弟天经地义嘛,某种意义上说,背的第一个女人,就是阿暖你,所以,怎么也是人家的第一次,要好好对我负责哦”
又是继续走着,却浑然不知,自己背后的女子笑的如星辰一般璀璨
“知道啦!相~公~”
最后两个字声音压的特别低,或许是少女心思亦或许是任何人也猜不出来的想法
“啥?没听清,刚才说的啥?”
头也没回的问着,脚上步子却不停
“没什么啦!走啦!”
讲完还在背上蹭动两下示意男人快些走
“好好好,知道了,这就走”
你在我身边就是四季,我哪来也不去,谁也不等,就看着你的春种夏忙,秋收冬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