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挽风这一晚上可没跟自己客气,啤酒一瓶瓶下肚,情歌一首首连唱,身影满场乱飞,段子一口一个,最后只依稀记得被Leo和顾惜月扔在床上,眼前的光影就恍惚了去。
梦境却又一点点真实起来
……
海侍泽独饮一壶酒,在客栈门口枯坐到黄昏,一整天瞧着熙来攘往的人,眼中没有颜色。
终于夜深,他一人两马,牵一匹乘一匹,一步一回头,往回走去。深一脚浅一脚又去了山脚的小屋,里面似乎还有些汤药的余味,人却并不在了。
借着月光,回看这满目青山,天地辽辽,他竟生出一丝无家可归之感,也只得依依不舍徐徐归去。至于回家是怎样的光景,现下已经无心念及了。
才到海府门口,就见一团嫩绿的身影团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低头摆弄着什么,还未走近,那人已然察觉了他的脚步声,“阿泽哥哥!”那身影一骨碌弹起来,欢天喜地便朝他奔过来,“我等了你一天了!海夫人将将说要打断了你的狗腿,我在这等着与你撑腰,有我在她是断断不敢的!”
这不正是三皇子那个没正形的,准是又在宫里无聊了,不知这次是要缠着海侍泽带他捉蛐蛐,骑马、还是到大街上买稀奇玩意儿。
“阿拙,你怎么不进去等我?让我娘给你开小灶做酥饼!”海侍泽把两匹马递给门口的侍卫,捧起谢拙脏乎乎的小脸轻轻拭了拭。
“无妨,我蹲在这同蚂蚁玩耍也蛮好,这不就第一个迎你回来了吗?这可就是那日你赢来的黑马?真乃良驹!”谢拙虽年幼,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好赖那是一看便知,“阿泽哥哥,这马儿借我骑几日可好?”
“我的小红借你骑几日可好?”
“小红我可不敢骑,那家伙太认主,非将我扔下去不可!趁着小黑跟你还没那么熟悉,先借我骑两日呗!”谢拙拉住他的衣袖好一番晃荡,跟海侍泽撒娇他是挺有经验的。
“我的阿拙弟弟,不是哥哥小气,只是小黑我已送给他人作礼物,那人未应允,我岂敢私自做主?好弟弟,你看这样如何,赢来小黑也有你一半的,哦,不对,一大半的功劳,为了感谢你,我答应你一件事,除了这件事,任意一件事都可以,你随便提!”
“好!那明日我们就翘了学堂的课,去街上玩耍,如何?”借马本就是谢拙顺口一说罢了,这下海侍泽抛出了这么个大饼,他自然是喜出望外。
“好好好,舍命陪君子,反正如何都是逃不过这一顿数落了,再过分些也无妨!”
“太好啦!”谢拙乐的一蹦三尺高,“走,咱们进去,我跟海夫人打赌了,我说今日我定能将你等回来,她偏生不信,我这就找她去说道说道!”
“三皇子,你可饶了我吧,我娘定是在气头上,你还要跟她嚷嚷打赌的事情,莫不是嫌我被打的少了?我若是被打趴下了,明日可没人带你出去寻欢作乐了!”
“寻欢作乐?阿泽哥哥的意思,莫不是明天要带我去绮梦楼?好诶好诶!”谢拙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兴奋。
“想什么呢?小孩子家家!谁说这世间的乐子就只在烟花柳巷?”
“可是阿泽哥哥你去过,我便也想去看看!”
“那里面啊,甚是无趣的紧,香气熏的人头昏,吃食也不怎么样,不许再提你想去,可听明白了?”海侍泽板起一张脸,拿出大哥哥的架势。
“好好好!你不让我去我便不去罢了!”这孩子倒是个听话的,向来对海侍泽言听计从。
说笑间,两人已经穿过前院,到了中庭。
“兔崽子!又跑哪玩去了?昨日十五,你们骑射比试,你怎的又没去!”海夫人已然听了动静,怒气冲冲杀过来了,青葱样的手指直直便朝海侍泽的额头戳了上来,
“海夫人,幸得阿泽哥哥昨日没去,旁人才终于有机会拿一次第一名,总得让其他人也高兴高兴不是?谁愿意当那千年老二啊?我二哥哥次次被阿泽哥哥压一头,快要气出病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二哥哥吧!”谢拙一个闪身挡在海侍泽身前,才发现自己身高不够,抵挡不住海夫人势如破竹的手指头,还拼命踮了踮脚尖。
“那倒也是,泽儿也得给皇子们和其他家的少爷些机会才是!”海夫人的火气总是虚的,喊打喊杀的是她,变脸堪比翻书的也是她,听了这话,手指头便收回去了。“那赶紧洗了手准备吃饭吧!炉子上的老鸭汤煨了一天了,里边的菌子都是圣上赏赐的贡品,可鲜的紧呢!来人,布菜!”
“老鸭汤、桂花蜜藕、酒酿圆子、手打肉丸、一品醉虾.......三皇子,别嫌弃,这吃食跟宫里的比不得。”海夫人对自家府上的厨子向来自负的很,此刻明明就面露得色,嘴上倒是谦虚的很,海侍泽见她这副虚伪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笑。
“海夫人说笑了,你府上的吃食跟宫里比那也是不逞多让,再说了,阿泽是我认定的哥哥,他家便也是我家,家里的饭最香了!”谢拙吃了一片蜜藕,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
“三皇子啊!可不能乱说,我们哪敢跟皇家攀亲戚呦!这被别人听去了可不得了呢!”海夫人做了个夸张的噤声手势,逗得谢拙哈哈大笑。
“我这闲散皇子,旁人怕是连捉我小尾巴的兴趣也无呢!我倒落得清静,想说什么说什么!”
“阿拙,听话。”海侍泽边吃边从喉头咕哝出几个字。
“好啦,阿泽哥哥,我不乱说了便是。”
海侍泽瞧着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人亦是热气腾腾的,“小山,你也一定要在热气腾腾的房间,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去过热气腾腾的日子,我才能安心啊!”海侍泽越是受着万千宠爱,越是怕那个人过得凄苦,越是不能安心,这一夜,便是这么忐忑着,又强装镇定的过去了。
第二日,谢拙一大早便去海侍泽的房间将他闹腾起来了,他晚上就住在海侍泽隔壁的房间,若是不拦着,怕是恨不得跟海侍泽挤在一间屋子一张床了。既已答应了谢拙要带他出去玩耍,便不能食言,二人吃了饭,佯装乖乖去学堂的样子作别了海大人和海夫人,便光明正大出了府。
“说吧!今日全凭你吩咐!吃什么,玩什么?”
“今日,我要去西市看杂耍,吃珍味阁,晚上要去东市听先生说书、看花灯。”
“好,那咱们就一样一样的完成它,走!”
这孩子自小不粘自己的两个哥哥,倒是讹上了海侍泽这个非亲非故的,好在这孩子打小就长得可人,海侍泽也还算不排斥这个狗皮膏药。这一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他在一边傻乐呵心情还能好一点。
天擦黑,终于到了今儿三皇子行程的最后一站,看花灯,海侍泽的腿都要跑细了,谢拙还是早晨的那股精神头,一点没败下来。
“你自行去那边看看,我在这歇歇脚!”海侍泽打发了他,坐在茶摊要了一壶茶,旁边一桌男人正在喝茶侃大山,声音又大又吵,不想听都不行:
“慕家当真是可惜了啊!慕老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当真是老糊涂了,才引来这灭门之灾啊!”
“可不是吗?听说慕家那个生了怪病的儿子没去别苑,逃出来了,后来还是死了!”
“造孽啊造孽!”
........
“死了?为何逃出来,又死了?”海侍泽跳起来冲过去,吓了那些人一跳。
“倒霉催的呗!死在医馆门口了,官兵来勘验了尸身,竟是那个慕家的肺痨儿子!”
“小山......为何会如此......”海侍泽耳朵失了声音,鼻孔也失了呼吸,只能怔仲着,一动不动
......
“霍挽风,霍挽风,起床!”耳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眼皮似有千斤重,转了半天的眼珠子,才睁开,眼前人,正好好的站在自己侧边。
“你没事就好!”霍挽风坐起来一把抱住顾惜月的腰,再不肯撒手。
“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酒疯还没过去不成?”
“你没事就好。”他又紧了紧手臂,圈的更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