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两人休息片刻，便再次回到校场。
此时的校场，已经人满为患。
古钥挑准一个较为狭小的空隙，挤了进去。周身的人一看是古钥，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司空羲迅速跟上，生怕这些面露不善的纨绔对他做出一些不友好的行为。
校场台前，一个生得俊朗的弱冠青年立在那里，正与身边的吕柔儿交谈着什么。
司空羲的眼睛瞥在了吕柔儿弱柳扶风的腰肢之上，不禁浮想联翩。
“还在想着之前的事呢？”古钥回身看到司空羲直愣愣的看向吕柔儿，不禁大笑。
“有点……小小的怀念那种感觉。”司空羲实话实说。他是对之前的柔软触感流连忘返，但远没有痴迷到唯此人不可的地步。
“正常，这很正常。”古钥一脸认真，“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子来说，美丽的女子都是如镜中水月那般令人神往。”
“你呢？”
“当然，我也是。”古钥说，“不过，吕柔儿可是都督的千金，想配得上她，就必须得到都督的承认，不然一切都白搭。”
“你告诉我这些作甚，你还真的以为我把她当做未来的梦里娇妻？”司空羲停下了，不知为何他总是在这方面会想到那个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女孩。
“不，我是劝你不要有这方面的幻想。”
“先不说此事。”司空羲指着台前的人，“那个人是谁？”
“吕骜的独子，吕毅。”古钥同样看过去，“吕骜在外带领燕翎军操练时，便由他代做常备守卫的都尉。”
“是个懂是非，明黑白的人，放心好了，他不会针对自己父亲中意的人。”古钥话锋一转，“但别高兴太早，他这个人极为自傲。他很有可能会邀你对阵，即便你实力不济。”
司空羲默然不语。
台前的吕毅轻轻挥手，吕柔儿点点头便返身走到台后，立在了离校场不远的地方。她的身旁，乐裳用手帕细细的为她擦拭汗渍。
所有的士卒都停止了嘈杂，有序的队列渐渐成型。
吕毅剑眉一挑，抬眼指挥。
“按照队形，向校场两边退去。”
众人齐声大吼着裂开为两队阵型，向着校场的两边散去。
“那么。”吕毅把玩着手里的兵符，嘴角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我叫到名字的，出来，练习二人对阵。”
古钥神色一凛，他警惕的望着身旁的司空羲。
“看来，这吕毅，今天有意要试探你啊……”
“照你的意思来看，”司空羲翻白眼，有些烦闷，“今天我有麻烦了对么？”
“先别急着埋怨我，也许他并不想出席干扰士卒的训练呢？”古钥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我简直想拿刀活劈了你。”司空羲不忿的调侃。
吕毅用左手食指悠悠的转动着绑着红绳的兵符，吼声如雷，叫到了两个司空羲不知道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缓步从人群里走出。
他们都很激动，毕竟谁都可以看到吕柔儿那双扑闪的眼睛在看着这里。身为纨绔的他们很明白女人与金钱能够带给自己的作用是多么大。尤其是像吕柔儿这种天生的尤物。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吕柔儿今天会有这么好的雅兴来到这充满汗臭味儿的校场。但他们都不在乎这些。
谁都保不准吕柔儿会不会相中他们其中一员，而后两人结为连理，顺势得到武役的燕翎爵的庇护，自己也可以理所应当的对吕柔儿下手。
司空羲看着两人贼头贼脑的样子，便顺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望去。果真如他所料，目光触及处，是吕柔儿朦胧着一汪清水的目光。
他迅速转过头。
“明白了？”古钥看向他。
“嗯。”司空羲看着持枪碰撞在一起的两人，“怀着邪恶欲望的纨绔子弟们，臆想着吕柔儿的娇躯在自己眼前一览无余。他们期望以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吕柔儿的芳心，从而与吕家永结连理。”
“聪明。不过只猜对一半。”古钥变了腔，“刚才一番话，纯粹是戏言。现在我告诉你，吕柔儿的出现，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是吕毅有意而为之的。”
“吕毅不是吕柔儿的亲哥哥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简单的道理。”
古钥指着落败的一人。
“吕毅想以此方式来激发守卫军的内在潜力。而双双比拼更容易择取士卒更优的一方。他的目的便是想驱逐次品，真正把被称为纨绔弟子兵的他们训练成一支可以征战沙场的军旅。”
“我可以更为深层的理解为，广皿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对么？”司空羲说。
“没错，这便是最深层的原因。”古钥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吕毅这家伙，实在不愧为堂堂燕翎爵吕都督的独子。非常时刻，就使用非常的手段，简直信手拈来。”
“他很明白士卒们对自己的妹妹吕柔儿的幻想吧？”司空羲问。
“当然。”
“他不会对有此等想法的纨绔做些相应的手段么？”
“谁又能够真正做到剔除内心里的魔鬼呢？”古钥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根除人最初的欲望。”
“我自己呢？”
“也不行。”
片刻，两人无语。身边的人也渐渐的少了。
古钥拍了拍司空羲的肩膀，迈步走出。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放心，你才刚来没有多久。就算输了，也不会被驱逐出去的。”
古钥那一刻期望的眼神令司空羲差点以为这是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即将出征的儿子报以期盼的微笑。
司空羲没搭理他，把脸扭到一边。一面是一个自打进入常备守卫军就奋死练刀练枪的天才，另一面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结局本就无需多想。
很快，古钥与对方的对阵就结束了。
渐渐远去走向另一波人群的古钥回身看向司空羲，报以一笑。
他似乎在说，绝对不能输啊……
司空羲会意，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
输，他已经输了太多了。输掉了前半段人生，输掉了自己的尊严，也输掉了刚刚才认识并且将他当做爷爷的徐济。他还能输些什么呢？
输掉对阵，固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可输掉后所有人对他更为难堪的挑衅，以及吕骜仿佛认错良才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无法忍受。
“司空羲！”
炸雷一般的大吼响彻校场。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盯控着司空羲，像是观赏一只即将上阵冲锋的斗鸡，并且为压他是否能赢而烦恼不已。
司空羲仿佛被电击一般，猛打了一个寒战。他缓过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迈步走向前去。
吕柔儿的目光轻轻的触及到了司空羲一尘不染的麻布白衣上，以及……他的面庞，那双明亮无尘的眼睛。
她轻轻蹙着月眉，紧张但似乎在笑的神情，像极了画中美人。
司空羲看清了面前的对手。
但仅仅是一瞬，他便呆住了。
“程毕……”他喃喃的说。
程毕单手提枪，空余的手背负在身后。他淡笑着的面庞真正的诠释了什么才是衣冠禽兽，伪君子。
他深谙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