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北这些天发现个有趣的事,班长苟德诺每天早上洗漱之后,都会跑到连队的军容镜面前,握紧拳头,向着镜子用力挥挥手,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好奇的任北终于瞅到一个机会,正当苟班长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悄悄溜到身后,很清楚的听到了正在说一句话:“加油,苟德诺,你是最棒的班长!耶!”
这是苟班长在自我激励呢……刚听清这个的时候,任北心里一乐,如果不是怕苟班长发现,他定会当场笑出声来。
只是静下来后的任北,仔细思量了一下,也不得不说苟德诺挺好的。
就像前两天吊单杠的时候,因为任北偷懒被发现,被他踹了一脚,事后苟班长还专门找他谈话,解释是因为太心急才动粗的,还向任北保证以后不会发再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其实对那天被踹的事,任北比较能理解,自己一个单杠都拉不上去,这苟班长确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换作自己是班长,当时也会生气。
苟班长人不错,这是任北和五班的其他新兵私下得出的结论。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新兵训练进步不大,内务卫生没整理好而上火着急,可是掩饰不了他为人实诚的一面。
这也是五班的新兵们爱跟苟班长开玩笑的原因,虽然苟班长有时候会生气,可是转眼这气就消了。
特别是和隔壁宿舍的六班长比起来,苟班长有一说一,不卖关子,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就格外让人喜欢了。
任北看得明白,隔壁的那位六班长,为人实在精明,整天忽悠他们班的新兵,今天说为了班里增进感情,他自己出钱从营区军人服务社里买点零食给大家吃,可是既然班长带了个头,他都如此‘大方’了,那些新兵必然感觉过意不去,以后就轮着来请客了。
还真是‘抛砖引玉’,只是这砖太廉价了,后面的那些新兵哪个不是买的东西价格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多……任北在心里不屑着,还是咱们的苟班长好,对他们是这样讲的:“俺不喜欢搞这种事,俺认为战友们最重要的是互相关心帮助,不是一块吃几次喝几次就感情好,反正俺当新兵的时候,俺的班长就没有吃过我一分钱的东西,照样对俺好着咧!”
而任北之所以了解六班这么清楚,最主要是隔壁六班就有一个新兵是西川省琼海市的,这老乡见老乡,在遥远的异地他乡就显得格外亲切,特别是没外人时候互相再来几句老家话,别有一番滋味。
部队里每天都必须有半个小时看新闻联播,目的大概是让士兵们了解国内国外发生的事,而每天吃完晚餐后以及看新闻联播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属于新兵们支配,这也是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刻。
很多时候,六班的老乡余智就会在这个点来找任北唠两句,他总会告诉任北他们班发生的事,就比如现在,余智就在悄声抱怨:“马班长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任北你帮我分析下他是个什么意思。”
“啥问题啊?”
“马班长找到我,他说:小余,你们老家是不是都有些土特产啊?”
“我说:班长,是啊,我老家有山有水,山上有山鸡野兔,水里有野生甲鱼。”
“马班长又说:哎呀,小余,好羡慕你啊,你班长我可惨了,打小家里穷,这辈子就没有尝过山鸡野兔和甲鱼的味道,唉……”
“噗嗤!”任北一听余智惟妙惟肖地学着六班长老马说话的神情,禁不住乐呵着说道:“这还不明白吗?是旁敲侧击地让你上供呢。”
“咋会这样呢?”余智一副懊恼,“都怪我嘴臭,要在班里显摆家乡的好。”
“任北,指导员不是说过吗?严禁带兵班长索要新兵钱物,还让我们做好监督,一旦发现哪个班长有这些行为,就上报给他。”
“你傻啊。”任北左盯右看,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这才说道:“我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去告了他,回头他还不整死你啊,再说了,即使指导员能够把他给换了,可是你就能保证新上任的班长和老马不是一个德性,这些老兵,大多都是互相认识的,保不准新班长会替他出头,暗中给你使绊子呢。”
“啊!那咋办?”
“还能咋办,你得空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让你爸随便给你整点东西寄过来呗。”
“唉,任北,五班长是不是也这样啊?”
“那可不一样,我们五班长可是大好人,跟你们班长不一样!”任北这话是打心眼里说出口的。
任北的被子叠得不好,一直不像豆腐块,苟班长真是手把手耐心教,还在被子上用圆珠笔画上了许多小标记,“任北,你要想叠得好,就得按照俺给做标记,等叠顺畅了,也就练出来了……”
苟德诺捏捏任北的胳膊,说道:“哎呀,你的胳膊也不细啊,咋就单杠拉不上去呢?”
任北挥了挥胳膊,“我可是打小就在灶头上做饭,胳膊肯定是有劲的。”
“那就是身体不协调的原因,只要找着方法就能拉上去了,得了,以后每天晚上熄了灯,俺就带你去器械场加下班……”
在任北心里,他能摊着苟德诺这样的班长,是撞大运了。
……
每个星期日的下午,都会开班务会,每到这个时候,五班长苟德诺都会把整个班的人聚着围坐在一起。
苟德诺先总结这一周全班的表现,然后再逐个人进行点评。
“小谢,你走齐步总是慢半拍,以后得注意……”
“王小帅,你跑步总是不会摆臂,还得利用时间好好练……”
“任北,你的问题最多,首先要克服队列里扣扣摸摸的习惯,还有你上肢不是没有力量,是身体不协调,才总是单双杠都做不了,多练练就可以的……”
……
“五班的兄弟们,俺们新兵训练第一阶段马上就要结束了,下周连里要进行队列会操,到时候可是要排名次的,俺希望咱们班能拿到好成绩,这样才对得起前段时间大家的辛苦付出,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一众新兵齐声喊道。
苟德诺这些年的副班长没有白当,耳炫目染之下,还是学到了许多鼓舞士气的方法。
班务会开完,是苟德诺和班里的战士们拉拉家常的时候,新兵们在他面前比较放得开,不像其他班的新兵在班长面前总是表现得唯唯诺诺。
“班长,我们咋还不能摸枪呢?当兵不是要练打枪吗?”有新兵问道。
因为怕炮仗的声音,所以任北对这个问题也特别上心,他可是竖着耳朵在听。
“你们前面主要练队列,那是因为当兵的就要有当兵的形象。”
“俺当年是新兵的时候,俺的班长给俺说了一句话:咱军人要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你说你要是穿着军装,还勾着腰驮着背,这那还像正规军?”
“嘿嘿嘿……”新兵们看着苟德诺一边说一边做着勾腰驼背的动作,全都乐开了花。
“还有,枪是咱军人的第二生命,首先得学懂怎样去爱护它,要有了把自己当成个兵的觉悟了,才能去跟它做朋友。”苟德诺谈着自己的感触。
“班长,你打枪一定很准吧?”有新兵试探着问道。
“嘿嘿……还行吧。”苟德诺咧开嘴笑着,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
“报告,班长。”任北小心翼翼地举着手,“班长,打枪的时候,那声音会不会很响?”
任北本想说自己怕枪响的声音,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担心其他新兵取笑,所以换了个问法。
“响?不会,俺当新兵那会儿,在下面听着别人打枪,觉得声音挺大,可是等俺上去一扣扳机,就没感觉到有啥声音了……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到瞄准上去了。”
苟德诺说了一通他的感受,可是任北却没法理解其中奥妙。
“俺知道大家都想早点摸枪,放心,队列会操一结束,第二阶段的训练就来了,到时候,你们会天天摸枪的,嘿嘿,就怕到时候你们又烦了。”
“还有,不止枪,还有手榴弹,那可是真家伙,一扔出去,嘣!”
苟德诺乐呵的给大家比划着。
一群新兵都很兴奋,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任北的脸色在苟班长嘴巴喊出那一声“嘣”的时候,竟然有点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