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生香,玉骨花,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传言,大哥,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可是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传言,还是不能够给我们找到凶手的线索啊。”
左景风站在许不语身旁,一脸郁闷地说道。
牢里出事已经有两日的时间了,这两日,尸体一直摆放在六扇门停尸房里,死者家属来闹了好几次,都被大哥劝说了回去。
如果不尽快破案给家属一个交代,只怕传到圣上那里,也不会继续容忍六扇门。
“你将此事告知了不念大师?”
祁言蹊没有回应左景风的话,却是将问句转到了许不语的身上,
许不语愣了愣,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玉骨生香四个字,是刘寡妇说出破案的线索,却被她告知了不念,自己的行为,说起来是泄露了衙门机密。
一旁的左景风也反应过来,看到祁言蹊神色严肃的模样,便嬉笑着打着圆场:“呵呵,这不念大师不就是二皇子吗,哎呀,二皇子平日里一心向佛,压根不理尘俗之事,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祁言蹊只是用目光盯着许不语,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左景风挠了挠头皮,对许不语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许不语望着那双映着她身影的桃花眼,认真地道歉道:“对不起大人,是我的错,我确实是疏忽了,只不过……”
“只不过你足够信任不念大师,所以才会在锦州城将你的秘密告诉他,然后现在又跑去参加他的剃度,将衙门里的事情告诉他。”
“你们相处多久,你知道他的为人如何吗?你就这么信任他?六扇门人人忙得脱不开身,你还有闲工夫去寺庙和人聊天,看来还是太清闲了一些,你今晚就将六扇门门规整本看一遍,还有近几年来的案卷看一下,明天我会提问你,好了,你下去吧。”
祁言蹊的语速很快,许不语压根无法插的上嘴,等到她再想说的时候,祁言蹊直接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门被关上,许不语的身影也消失在二人面前。
左景风眨了眨眼,觉得屋内的气氛很是清冷尴尬。
他清咳了两声,斜眼看着祁言蹊,有些不解地道:“大哥,你生气了?”
祁言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好不好!
左景风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你这么板着一张脸,整个身体周围的低气压都快把他给冻死了好不好。
他往前凑了两步,皱着眉很是不解地问道:“大哥,你和二皇子也有过几次接触,我还记得你对他评价很高来着,说他为人处事淡泊,向佛之心坚定,是个可以结交的人,而且那时你还说,若不是二皇子整日身处庙宇之中,能够与他做朋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既然你对二皇子印象这么好,这一次不语她将线索告诉二皇子,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我说了没生气就是没生气。”
左景风缩了缩身体,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哥何时有了这说谎的习惯,都已经表现得这般明显,还说没有生气。
“此一时彼一时,她初进六扇门,身上又怀揣异宝,本就应该好好注意,可她倒好,轻信他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那她岂不是陷入了危险之中,我们整日里替她担忧受怕,可她自己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去寺庙看人剃度,真是不让人省心。”
祁言蹊皱着眉头将面前的书簿放到一边,语气有些烦闷地道。
“那大哥不是也教训她了吗,六扇门门规,还有近几年来衙门的案卷,光看就需要几个时辰,你还说明天要提问于她,只怕是那丫头,今晚都不会睡了,说起来也是,不语对二皇子那么信任,该不会是因为那一次晕倒,是二皇子将她给送回来的事情吧,这样的恩情,也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了啊……”
左景风接着说:“说起来,二皇子这样风姿卓绝的人物,很容易能够让人产生好感的啊,只不过可惜了他一心向佛,不然这样的事情,还能牵扯出英雄救美的事儿来。”
祁言蹊神色越发冰冷了起来,目光也是不悦地看着左景风。
左景风不知道自己哪一句又惹到了自家大哥,慌忙挽救地转移话题:“大哥,案子到了现在,你可有什么头绪?”
祁言蹊收回放在左景风身上不悦的目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他冷笑两声,然后道:“玉骨生香,需要用玉棺埋人,你觉得在京城之中,有谁最有这样的条件?”
左景风只是思索了片刻,神色便猛然变得惊讶起来,他不能置信地说出一个“段”字。
这般一想,左景风便在心里感慨,段家真是不太平。
明明是全国最大的玉商,可近段时间,段家老爷段朗,段家三公子段雨仲接连被人害死,如今又和六扇门牢门囚犯死亡的事牵扯到了一起,还真的是让人费解。
这京城之中,还有谁家能比段家用玉更方便?
段家世代做玉器生意,如今更是国内最大的玉商,生意中来来往往的玉,光是残玉碎玉料都能堆积如山,纵然就是做几副玉棺,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段家做玉器生意,金银财宝不缺,段家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他们图的是什么?”
祁言蹊转扳指的手停顿下来,唇角微微上扬,一副冷笑的模样,他目光冷厉,语气低沉地道:“图什么?图的自然是身体康健。”
“吩咐衙门里的人,从今晚开始,秘密盯紧段家的人,观察他们是否有反常的地方,特别是段家大公子,段雨恩,注意不要让他们发现。”
“是,大哥。”
左景风得令匆匆出去布置了。
祁言蹊想着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年轻公子,心里有种荒谬感。
他如今也不能完全确定段雨恩是否就是这次事件背后的真正主谋。
可是他从心里,便有一种直觉,段雨恩的为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儒雅无害。
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便已经心生怀疑了。只是那个时候,段朗段雨仲死亡,徐云娘出逃,段家的一切都有了结果,此后也未有再见。
祁言蹊神色不明,在烛火映衬之下,显得他越发的静默。
坐了不知道多久,祁言蹊想着刚刚自己对许不语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得劲。
可看着天色已晚,他虽是许不语的上司,可也不能不顾及男女有别,只好将心思按耐下来,一面在心里念着,那丫头也应该吃些苦头,不然不能够明白,自作主张就应该受罚,可另一方面,他又自我解释,那丫头年龄尚小,还不清楚人世险恶,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她从轻发落。
两种想法在脑海里交战,最后,祁言蹊转扳指的手一顿,想到许不语提及不念时信任的神情,神色越发纠结。
“大哥,秋大哥来了。”
还未等祁言蹊做出决定,门外传来左景风的声音。
祁言蹊闻言神色中有了些许惊讶,可转瞬又有了了然。
“子翊。”
“言蹊,这么晚还来造访,实在很是失礼。”秋子翊神色无奈,向来精神的面貌,此刻也带了疲倦。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祁言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祁言蹊见好友如此,拍了拍秋子翊的肩,让他坐到椅子上。
“我知道最近六扇门出了大事,你自己也是一头乱麻,可我如果不来问问,我自己心里过不去,我也没有办法回去,和你大嫂交代,枫儿失踪这么多天了,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种话我没有办法跟你大嫂说,她肚子里孩子已经几个月了,如果我说出这样的话,只怕她身体会承受不住。”
“唉,她一直都有一个念想,觉得枫儿或许是被人掳走了,早晚都会给我们要钱赎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不管花费多少银钱,也愿意来换我的儿子,可是事到如今,没有一丁半点的消息,言蹊,你说,我不做最坏的打算还能如何?”
说到这里,秋子蹊已经是一脸痛苦地抱住头。
他是一个父亲,也是丈夫,还是儿子。
家里所有的人都因为秋枫的失踪绷紧了弦,所有人都可以哭,都可以闹,他不可以,他如果自己都承受不住,那家里人又要如何是好。
祁言蹊闻言也是一脸神伤。
秋枫失踪的时候他在锦州,只是后来回来之后,听景风说秋枫失踪的事情,那日秋枫闹着出门去买糖葫芦,看护他的乳母一同陪着去的,后来乳母与秋枫都失踪了。
左景风带领着六扇门的人,将整个京城都查找了一番,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秋枫的身影,后来也没有人跟秋家要钱,秋枫和他的乳母,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最为奇怪的是,街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秋枫和乳母,而秋家门房的人,却说他们两人出了府,秋家到街边有几十米的路,中间没有其他岔道,如果真的是有人掳走了他们,压根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线。
“子翊,我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秋枫的寻找,六扇门里一直有一队人,在四处探听消息……”
祁言蹊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秋子翊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头对着祁言蹊道:“我知道,你们衙门自己都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可是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枫儿,言蹊,我在这里说声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枫儿是我的长子,不只是我,父亲也对他寄予厚望,永安她更是将枫儿当成宝贝一样疼着宠着……”
“言蹊,陪我喝些酒吧,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去了。”
秋子翊挠了挠头,脸上神情痛苦。
他现在真不愿意回家面对一切。
永安,父亲母亲,他们哭泣的表情,让他本就压了石头的心,越发沉重难忍。
祁言蹊看着好友痛苦的神色,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是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