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丁然很快就赶来了,担心地喊了容九一声。
容九闻声,勉强笑着转过头来,打了个招呼。
“小九,”丁然上前抚了抚容九的肩,说,“我们都做朋友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嗯。”容九渐渐低下头来,笑意像是斑驳的漆从她的脸上脱落,染上了慌张担心和不安。
丁然将她扶到周围的座椅上坐下,安慰道:“阿姨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容九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泪水,没有抱怨,只是那些情绪依旧在脸上。
学校里,一个男生拿出手机,慵懒地接下了电话。
“喂,萧羽,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慕冥,容九家出事了。”萧羽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焦急的情绪透过屏幕都感觉得到。
“怎么,她家出事,你这个暗恋她的人不管,找我干什么?她家出事,与我何干?”慕冥笑了笑,吐出来的话却让电话对面的人觉得不可理喻。
“别逗了,她喜欢你这件事,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就算我求你了,关心一下她,行吗?”萧羽坐在沙发上,着急的很,却又没有办法离开,“我在做直播,走不开,这个电话都是抽时间打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与我何干。容九她,不过一个女生,也只是一个女生。”说完,慕冥直接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萧羽渐渐将手放下来,却是什么都干不了。
过了一会,直播开始,萧羽全程思维不在线,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经纪人看他这个状态,便早早就说了结束。
“你去休息一下吧。”
“……谢谢。”萧羽应下,刚要给容九打电话,容九就打了电话过来。
“……队长,我请一段时间的假,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你们能应付得过去,等我这边调整过来了就回归。”
说完,没有给萧羽任何说话的机会便挂了线。
“……容九。”萧羽只来得及叫一声她的名字,就再无声音发出。
是调整一段时间,会不会回归,也不一定了吧。
萧羽的手机突然又响起来,是白幕惜的电话。
“她妈妈……还是走了。”就这一句话,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我知道了。”萧羽低下头,心情低落到了最低点。
“嗯。”相处了这么多年,白幕惜知道这个时候安慰还不如让他静一静,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挂了。
经纪人看着萧羽的电话打过来打过去,都不是好消息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另外一边,容九像一个傀儡一样走在大街上,压抑多年的情绪上来,终于落下了几滴眼泪,却也只是几滴。
“……容九,你别这样。”丁然看着容九,心里也不舒服,但自己双亲还在,实在没有资格去安慰她。
“丁然,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妈妈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容九喃喃出声,毫无意识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容九,”丁然将容九的身子扳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很严肃地说,“你还有我,你有电竞,有战队,有朋友,有生活,还有……”实在不愿意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丁然顿了一下,才缓缓张口:“慕冥。”
听到这个名字,容九空洞的眼神终于闪烁了一下,但之后又是无尽的茫然:“慕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会讨厌我。”
对此,丁然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叹了口气,说:“马上要到重阳节了,你请了假,我们去就玩玩吧。”
“重阳节……”容九的眼里彻底有了情绪,冷笑着抬起头来,“是啊,一年一度的重阳节。我母亲死了,她所受到的那些伤害,就该让我来帮她讨回来。”
那是去年的重阳节,容九的母亲去给容九的姥爷容国德送礼,几大百的酒,那时候的母亲已经确诊尿毒症,经济并不宽裕。这酒,已经算的是重礼。然而容国德根本不领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酒扔进了垃圾桶,嘲笑容九的母亲:“这酒啊,我们受不起,您还是留着钱去治病吧,啊?病鬼。以后啊,就不要来了,晦气。”随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还不忘把门关上,将容九母亲关在外面。若不是容九母亲拦着容九,以容九的性子早就冲上去了。“九啊,咱们走吧。”容九的母亲拉拉容九的手,笑得满不在乎。
“可是,妈,他们……”
“走吧。”
之后,容九再也没有去过姥爷家,不过,一年过去,是该重逢了。
“好啊,我要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吗?”
“……我陪你去。”
“谢谢。”容九笑得明媚,却让丁然感觉更担心了。
重阳节当天,容九拎着一瓶酒,敲响了容国德的门。
眼前的门渐渐拉开,出来的是容国德的妻子肖芸,见着容九,脸上的嘲讽丝毫不带掩饰。
“呦,怎么,不是说了以后啊不要来了吗,怎么又来了,这是赖上我们家了呀。”
容九冷冷看了肖芸一眼,说:“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是吗?那你还来干嘛?”
周围的邻居都闻声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看着这边。
“把容国德叫出来。”容九并未回答肖芸的问题,直入主题。
“口气还挺大,凭什么呀!这是我家!”肖芸一叉腰,堵在了门口。“这是我家,谢谢。”容九将在家里翻出来的房契拿出来,似笑不笑地看着肖芸,“现在,可以让他出来了吗?”
“你!”肖芸眼光触及房契,心虚地咳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喊,“容国德!你那个讨命鬼来找你了!”
早就躲在门后的容国德轻咳一声,走了出来:“又来送礼?说了,我们家受不起!”
容九笑了一下,将酒递上去,叫了一声姥爷。
容国德瞥了酒一眼,,说:“这酒挺贵啊,是这个小伙子买的吧。”
全程无存在感的丁然被点了名,笑嘻嘻地开口:“不是,这是容九买的,知道您买不起,专门给您尝尝。”
容国德:……
肖芸:……
看戏的邻居:……
容九:……
“可以啊亲,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气死人啊!”容九悄悄转过头去,给丁然点了个赞。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闺蜜。”丁然十分满意地夸了回去。
容国德神色复杂地接过酒,作势要故技重施,容九的嗓音就传了过去:“姥爷,这礼,您可得看着收,不要不小心得罪了人,被赶出去。”
容国德想起了那方房契,气势顿时弱了不少:“收,我收还不行吗?”
容九点点头,说:“那姥爷就开始准备吧,两天之内,从我家搬出去。”
容国德顿时不干了,“凭什么!”
“凭,这是我家,凭,房契在我手上,凭,房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肖芸也不管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你们都看看啊,我这个不孝的外孙女啊,居然要赶他姥姥姥爷出门,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容九就看着肖芸撒泼,轻飘飘来了一句:“因为你自己作的啊。”
肖芸一噎,继续哭:“我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外孙女啊!她娘也老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我怎么命这么苦啊!”
容九听不得别人说她母亲,上前一步死死地捏住肖芸的手,整个人周遭的气息都冷了下来:“谁欺负谁,长眼睛的都知道,您也不必在这里大喊大叫,自己做的事,总要付出代价。”
肖芸被捏得一疼,就要嚷嚷,结果被这语气和眼神吓得动都不敢动。
容国德还算理智,张口就说:“你这是不赡养我们了,这是没有尽到你的义务!是要遭天谴的!”
容九站起身,冲着容国德的脸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容国德打懵了:“要说义务,我妈10岁就被你逼着出去赚钱,这是不赡养女儿,我还未成年,你说,真要追究起来,是谁养谁呢?”
容九顿了顿,笑着说:“真要打官司,我奉陪到底。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得搬出去,住哪,我就不知道了,自己看着办。我改变注意了,后天,我就不想在这里看见任何与你有关的东西。另外,今天的所有对话我都录了音,该怎么办,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最后看了这两个颤抖不止的人一眼,容九转身,向丁然道:“我们走。”
闹了这一出,容九心情好了不少,一把勾住丁然的脖子:“走,姐请你吃烧烤!”
丁然笑着看向比自己还矮的人:“消气了?”
“那可不,姐可是要顶天立地的人,仇报了,等我妈的后事安排好,我就归队打比赛去了!”容九眼里暗了一瞬,随即又兴奋起来。
“容九。”
“嗯。干嘛?”
“你也才16岁,是个孩子。”
容九顿住了脚步,声音闷了下去:“是啊,我也是个孩子,可我也不能是个孩子。”
母亲去世,父亲早就抛弃了她们,又有这么一群极品亲戚,还有一个爱之入骨,对方却厌恶她的人,的确不会是一个普通孩子会经历的事。
“没事,这说明我不普通,很特别,这多好,天下独一!”转眼,容九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像个孩子,却又比孩子多了太多成熟。
丁然看着她笨拙地装着开心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心疼她总是将一切坏事埋在心底,又好笑她的样子这样笨拙可爱。
丁然悄悄掏出手机,给萧羽发去了一个安心的消息,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