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萧陌身上的子弹一模一样?
那说明什么——
我大脑嗡了一下,想起清早在小龙虾店里发生的那一幕。
萧陌把我藏在柜子里,原打算随时引爆,再冲出去跟那些人拼命的。
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枪战。
我和萧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基地里默默等着。等我们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慢慢探头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地上都是尸体。
有人默默地过来,又默默地离去。
他,救了我们……
我喉咙间一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以为顾青裴是敌人,我以为他早就知道我的动向,他在跟踪我,在控制我。
却没想当,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晓萝,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晓萝,只有你,我绝不能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晓萝……
泪水顷刻模糊了我的眼睛。
接着,我看到吕医生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顾青裴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点点血花随着咳嗽飞溅。
“糟了!”
吕医生变了脸色:“脾脏出血引起了肺血肿,我这里不能处理,要立刻去医院!”
苏怜正在洗手间那里准备热水,听到这边状况紧急,她丢下东西便冲了过来。
“青裴!”
她急得眼底含泪,语无伦次。
相比之下,我却反而像个冷血的混蛋。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中会有那么不厚道的想法——
如果顾青裴就这样为我而死,也不错吧?至少这样,他就再也不用为了一句守护和承诺,永远将自己禁锢了。
人的感情是经不起推敲的,顾青裴对我,始终愧疚大于爱。这一点,不置可否。
苏怜抓过毛巾,按着顾青裴的脸颊,鲜血却还是不断从他惨白的唇角溢出。
吕医生说,快送去医院吧。
苏怜略微顿了一下,便起身去抓手机:“我叫温之言过来。”
我哥?!
我今早还跟我哥通过电话呢,跟他提了下周要跟顾青裴去项目竞标的事。
而苏怜刚刚跟我说的那番话,无形中便是向我透露了一个信息。
温之言与苏怜之间,同样有着近乎兄妹一样的情感。苏怜信任他,他也疼爱苏怜。
可是,有一个问题突然把我给困顿住了。
“苏怜。”
我叫住她,目光严肃而冷定:“我哥不是已经失忆了么?”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除了顾青裴那边困难地咳嗽声外,整个大厅里再也没有一点有效声音。
温之言失忆了。
他像萧陌和祁骁一样,忘记了在圣天使的那段记忆。他只当自己是我大伯的养子,是我的兄长。
只当顾青裴是伤我体无完肤的前夫,他甚至——
都不认识苏怜,不是么?
“所以,你以什么样的立场来给我哥打电话?”
我的迟疑只坚持半分钟,苏怜便突然摇头对我说:“他虽然忘记了圣天使发生的事,但他总还记得自己的妈妈啊。在他心目中,我才是他真正的妹妹。”
我觉得苏怜在敷衍我。
但我没有时间去探究了,因为再这样下去顾青裴真的要不行了。
只是当苏怜即将接听温之言电话的时候,顾青裴却不知为何突然睁开了眼。
“不要打给他!”
啪医生,他挺起身来便打掉了苏怜的电话。
然后软绵绵地软下了身子,倒在我怀里。
我整个人都懵了,全然想不明白顾青裴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打给他?是指……温之言么?
车来了,我陪着医护人员将顾青裴送上去。
他的身体很重,好不容易放平了。
可刚展开他就蜷缩起来,再展开他又蜷缩起来,像个不听话的虾一样。
我无奈地摇摇头。绞干一条干净的帕子,正要往顾青裴额上盖。突然手腕处火辣辣的一紧,竟是被男人混混沌沌中一把攥住了!
顾青裴睁开眼,发烧使他的眸子看起来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泪水。
我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要对我说。
我凑过去,耳朵轻轻贴着他的唇瓣。
他呼吸急促,暖声轻柔。
乱糟糟的场面过于嘈杂,我好不容易才辨出他的话:“小心温之言……”
救护车走了,吕医生跟着过去。他对我说,让我还是知会陆战霆一声。
就算我不说,他也会说的。
我还站在原地凌乱着,苏怜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挂断了。
她担心顾青裴,要去拦车跟上去。
“你不去么?”
我木然沉默,却没有立刻表态。
苏怜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冷血。
最后,她把我拽上了车,我也没拒绝。
到晚上十点左右,顾青裴脱离了危险。
苏怜叫我下去一起吃点东西。
我不想去,但她又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是个屡试不爽的特殊金牌。
我知道,现在除了苏怜之外,几乎没有人对当年的事再知情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菜吃过半,她问我的居然都是关于明年服装设计大赛的事!
我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苏怜,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了看我,笑了:“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我说OK,你想活下去,我也想。我们大家都想。
所以你告诉我,萧陌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他这样做之前,我哥和祁骁是否也同意?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去承担那场不了了之的埋葬,当年在圣天使福利院,究竟发生了事。
“而顾青裴背后的那个……三叔,又是谁?”
苏怜笑得更夸张了:“如果我都知道,我还能好好活着么?”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孕妇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何况我已经五个月了。身体越发沉重不堪,情绪也开始焦躁。
“我想告诉你纪晓萝,如果你坚持继续要跟萧陌扯不清楚的话,能否先跟顾青裴断干净。”
我真是醉了。
一个一个的,脑子都有毛病么?
我什么时候跟顾青裴扯不清楚了?
分明是他把愧疚当爱恋,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虽然今天,他为了我和萧陌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但就算我心里有感动,也不会愿意在苏怜面前表现出感动。
“所以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生孩子。不要再惹这些事了,就像我一样,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当然,你可以说我也喜欢顾青裴。但比起我好不容易拥有的人生,他也算不得什么。”
我算看明白了,苏怜是真的担心顾青裴,但这种担心也仅限于担心而已。
她爱他,但更爱自己。
“其实我挺想不明白你的,纪晓萝。经历那么多事,活着不好么?为什么还要往这危险的枪林弹雨里钻。
你说萧陌忘了你,所以你不甘心。但你有没有想过,萧陌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不就是因为想要跟你分手么?想分手,又怕你纠缠,所以干脆把你都给忘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苏怜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
一字一句,都充满了道理。
萧陌说的还不够清楚么?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
他离开我,就意味着必然离开我的理由。
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很重要么?
而对于我来说,此一生,我能有幸被这样的男人们呵护过,无论是萧陌还是顾青裴,都已经足够。
苏怜说完,站起身准备走。
“最后,希望你能祝我这次蝉联。”
她对新生活很有信心,我很羡慕。
可是在祝福说出口之前,我依然忍不住diss她——
“你可以心安理得,但你别忘了,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害死了唐韵。”
苏怜勾了勾唇,笑道:“没办法,总有池鱼要殃及。”
说完,她转身要走,然而一个趔趄下来,她险些摔倒在地!
“苏怜!”我上前一步将她扶稳。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觉得,要我相信她完全没事实在很难。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最近累了。”
苏怜说,可能是为了筹备比赛的事。
我不太相信,因为我觉得她脸色黄得吓人,就跟我当年得绝症了似的。
“你满脑子就想着比赛,你又不是真正的林舒年,你装什么啊!”
我有点生气,拽着她的手腕,说:“反正这边就是医院,你赶紧上去做个检查。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跟顾青裴一起住院吧。”
苏怜骂了我一句神经病,然后摇摇晃晃走了。
妈的,她提议来吃饭,结果却连钱都不付。
我买了单,回医院。
顾青裴还在重症监护室,我有点担心,主治医生见到了他的枪伤后,会不会坚持报警?
而这个时候,一个年轻高大的医生向我走了过来。
戴着眼镜,步履轻盈。
我定睛一瞧——
特么这不是陆战霆么?
“你?”
“很奇怪?”
陆战霆哼了一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吕医生没跟你说这家医院是我开的么?”
我:“……”
“小弟们受伤的多,总归要弄个大本营啊。”
陆战霆一边说着,一边冲我抛了一个无语的眉眼。
“怎么样?我看着还挺斯文败类的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