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仿佛自己就像个碧池。
拉住小星星,我转身就走。
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我却忍不住一直在专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还来找晓萝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放弃她了么?”
这是陆战霆的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
萧陌的声音低沉而润哑,似乎并不占理的气场,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削弱。
“哈哈哈!”
陆战霆大笑:“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自己跟自己打架还打输了的人。不是么?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结果,你放弃了纪晓萝,这是你清醒的时候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知道。可是……”
“可是你控制不了你自己?你当初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一点……你会重新爱上纪晓萝。你也算不到……我可以还你一次人情,却不可能还你一次爱情。”
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我低头,看见小星星正仰着脸看我。
“妈妈,你要不要跟他们说说话,我很乖,会自己玩的。”
我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连三岁多的孩子都看的清明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怎么才能自欺欺人地逃避呢?
松开小星星的手,我回身向萧陌走去。
他的高大,将我衬托得十分娇小。
我只觉得自己似乎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看见他的双眼。
一如我们初见时,那眼里藏着一见钟情的毒药。
“萧陌。”
我叫他的名字:“你曾亲口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人值得爱,还有人值得等待。我信了,即使你身边危险重重,我都骄傲且自豪地以萧陌的女人自居。我以为,你会带给我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以为,失去顾青裴这个错误的,我才能真正遇到正确的。可是现在,顾青裴死了。我才发现,好像别人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看着萧陌的眼睛,却突然没了想流泪的冲动。
“我不是不再爱你,只是觉得,爱不爱都没那么重要了。当初那种急于想要用另一个男人来替代顾青裴的心情,随着他的离去,也消失了。萧陌,我们之间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是时候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今天开始,不要相见,不要打扰,可以么?”
我告诉萧陌,我可以理解你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急于想要知道过去发生什么的那种心情。
可那种心情,是你当初自我实现的代价之一,你只能去承受这种空白。
而我,曾试着为了我那不甘失去的爱情,试图去唤醒你,去接续这份缘。
现在想想,那是自私的。
我和背后那些看不见的利益集团,罪恶力量之间,有着怎么样悬殊的力量去对抗?
我累了,萧陌。
顾青裴已经死了,我现在很迷惘。
我只想随便领一个孩子,怀一个孩子,带着他们成长,治病,生活仿佛才能充满希望。
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了。
“晓萝, 对不起。”
萧陌向我道歉。
他的眼中有迷茫,但更多的是真诚。
我用力吞了下喉咙,最后一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我说。
“我也很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会好好的。我可以活成你像你期望的那样子坚强的纪晓萝。”
这是我与萧陌的不知道第几次分开。
他离去以后,我才看到搬家公司已经把我的行李请得差不多了。
陆战霆过来,问我:“喂,你们聊什么了?”
我低头:“没什么。”
他有点不爽:
“问问怎么了?我就想看看,你们一家三口乐颠颠地在这里互诉衷肠,我带着一帮小工在这儿给你搬家,你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我哪里跟他互诉衷肠了,我是跟他说清楚的好不好!”
我真是被他气得跟渡了一场天劫似的,浑身都虚,心…..也有点虚。
“那行,既然你跟他说清楚了,咱们走吧?”
我浑身一个激灵。
“陆战霆,我要跟你去哪啊?你搞搞清楚好么,我拒绝再跟萧陌纠缠,是因为我只想一个人。我拒绝他,也会拒绝他为我安排的任何男人,包括你!”
“这样啊, 我以为我的机会就要来了。”
一帮乌烟瘴气的工人在我们身边来回穿梭,还制造机会?陆战霆你对机会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误解啊!
“陆战霆,谢谢你。”
我认真地看着他,道谢也是真诚的。
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讲实话,这么厚脸皮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算了吧,你不愿意接受我没关系,但我答应萧陌要保护你的事,我还是得遵守诺言的。你先忙吧,我得回场子里去看监控。”
“你去看监控?”我问,“什么监控?”
“当然是龙叔出事那天,我这边发生的‘调虎离山’啊。”陆战霆把袖子往上撸了撸,“一个混蛋闯进来,端着一把狙就给我前台整个突突了。你说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怎么还有人总搞这种鸟事?”
“那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看不清正脸,可能是运气不好,摄像头没起到太大作用。只知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一点儿不像道上混的。怎么说呢,你知道世界上最顶级的那种杀手都是什么样的人么?”陆战霆对我说道,“穿着廉价西装,在不经意的地方蹲点。凡是坐下来露着满身纹身,开口就是自己杀过多少多少人的那种,都是流氓好么。
真正的杀手,甚至看起来还会有点斯文,有点——那家伙据说还戴眼镜呢。出手快得,连于桃都没看清——”
“戴眼镜?!”我知道我有点心虚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把手机翻出来,刚刚在中介公司拍下车牌的时候,我同样清晰地抓拍了那个经理人的脸!
“这人……你从哪弄来的?”陆战霆盯着屏幕,沉思了好久。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支吾了半天,最后说:“他刮了我的车,我就找旁边的监控录像给调出来,看看他的车牌号……”
“你知道他昨晚上在我的场子里是怎么如入无人之境似的来回么?”
陆战霆大概做了个有点类似太空步一样的动作,那感觉让我想起只有武侠小说里才能描绘的画面。
“就这种身手,你告诉我他开车能刮到你?”
我强词夺理地表示——速度与激情跟决战紫禁之巅根本就是两码事,西门吹雪又不会漂移。
“纪晓萝你少跟我打马虎眼,给我说实话!”
我没办法,只能吞吞吐吐地表示。
“我……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昨天晚上我回家发现家里那个……”
我避重就轻地解释说,可能有人悄悄潜入了我的房子。不过也没关系了,今天这里就已经不再是我房子了。
“纪晓萝你竟然把这么可爱的男孩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怎么当妈的!完了完了,我真心觉得,你离了男人是活不了的。”
我被他骂得脑袋差点炸了,不过陆战霆你是不是有点弄错重点了?
“算了,我看你也别搬走了,跟我过吧——”
“我不去,我妈妈不喜欢你,喜欢刚才的萧叔叔。”
小星星靠在我腿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直接给陆战霆喂了一颗苍蝇。
“喂!臭小子你还吃着我的冰激凌呢!”
陆战霆把小星星捉回来塞到我手上,这会儿人家已经帮忙把东西搬好了。我带着小星星上了陆战霆的车,安全带一扣,他便继续审问我。
我心虚地表示,我要交代什么呢?
“那个眼镜男,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清楚,也许他就只是别人雇佣过来的一个……一个……”
陆战霆把车停下来换了个位置,叫我开。
然后一个人摆弄着我手机里那张不算很清晰的照片,思考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对我说——他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
“啊?”我惊了一下,还好保持的车距足够,否则这会儿就铲到大箱车的轮子底下去了。
“我真的觉得这个轮廓我见过,可是有点记不清了,他有点像我爸以前手底下的二狗子。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真的把这一脚刹车当油门踩了。
我说陆战霆你讲话能不能负点责任啊?什么叫二狗子啊!
就算真捡了个狗,也起码得起个有点存在感的名字。
“再说了,你看着人文质彬彬的模样……怎么能有这么不堪回首的代号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贱名好养活啊。干我们这行的,你一论刀小弟比大佬的名字都响亮,不是找死么?就比如我爸叫陆大海,你说他手底下有人敢叫孙宇宙么?”
陆战霆端着那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两圈:“像,确实像。有其是这个左脸,有点不自然。我记得那小子被我爸捡回来的时候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左脸被人砍得神经线条都翻了。估么着,这是整容了吧?”
我也不知道陆战霆的话里有几分认真几分调侃,只能暂且当有用的听。
我问他:“那你说这人现在哪去了?”
“我爸那会儿投了一大笔钱出去,跟人家合伙做实业了。那小子那会儿想读书,我爸就把他一并送了出去。想想也有个十几年了唉。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爸脑子是不是被门挤过。他几乎是把自己那些年拎着脑袋赚的钱都给搭出去了,毛线都没给我留。
我就寻思着也好,让他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青出于蓝的实力。结果他眼睛眨也没眨,就挂了。”
“可我觉得你父亲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做你们这一行的,早晚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就像你现在,不也打算洗手了么?”
“得了吧,我跟云老六能一样么?我觉得他是亏心事做多了,临死想买个太平坊。那个合伙人早年也是他弟兄,被他救过一命,所以两人好得挺过命的。他只管投资,人家帮忙经营,反正——
听说二狗子后来就跟人家干了,再再后来,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我说你心可真大啊,那是你父亲的钱啊?你都没想过以继承人身份去过问一下?
“你以为谁都跟你和顾青裴一样,为了个把家产,啥缺德事都能做?
我爸不想把这笔钱留给我,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甚至觉得吧,搞不好他是还良心债呢。我要是瞎打主意,八成天打雷劈。”
我委屈地表示,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吧?
“不管,你喜欢顾青裴,就表示你跟他是一路货色。你还喜欢萧陌,你洗不白了。”
跟陆战霆在一起的话,少活十年都是轻的,我想。
然而就在这时候,小星星睡醒了,从后座爬上来。指着照片奶声奶气说——
我见过这个眼镜叔叔,他来找过陈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