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发现自己的方向越来越明晰了。
裕丰乡的惨案,正好是可以被我拿来做文章的第一个切入点。
而我也知道,萧天扬不久前希望能用这块地来做军事演习基地,却被温之言大手一挥,送了那个叫江启年的商人。
这其中一触即发的矛盾,让我嗅到了特殊的味道。
我知道,他们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状况下顾虑到我的存在。
裕丰乡,隶属于田阳县,天蓬市。距离叶城只有六十公里。
我选好了方向,将温之言之前给我的那张推荐表拿出来。
填上了我的性命。
顾忘。
我终于,还是冠上了顾青裴的姓氏。
人死了,终究还是一笔购销了。
考试结果下来了。在高强度的读书下,我的笔试得了第一,面试也顺利通过。
今天,是她去叶市纪局上班的第一天。
我化了淡妆,其实我有考虑过把长发剪短的。
可是我两次整容后,都用到了耳后脖颈的一点皮肤。
还有耳朵软骨上的一小部分,所以还是用头发遮盖一下比较好。
因为我还没有工作服,所以几天我特意穿了一身干练的套装。
出门前,我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不用修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身材。
我已经考上了检长,但我却依然丢不掉做设计师的习惯。
真是讽刺。
至于我现在这张脸,动的不多。
漂亮依然漂亮,可是僵硬也是真的。
可我不在乎了。
人人都在我身边挂着面具,又有几个是真的呢?
我到了纪局院,见了领导。
我的直属领导姓林,四十多岁一男的,长得谨小慎微。
原谅我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了。
反正,呵呵,我也不是为了来交朋友的。
领导跟手下的人介绍了我,做了入职前的手续,和宣誓。
我没有浪费时间,结束这些流程之后,就直接去了领导办公室。
“怎么了?小顾。”领导不解的看向我,“还有什么是不明白么?”
“林长。”
“我记得,纪局委有一项规定,就是跨市,跨省的纪局监督。是可以主动申请调配的是不是?”我问道。
“为了防止地方上官官相护,确实有这个规定。”领导点头说道。
“我想调去天蓬市。”我很确定的说道。
领导打量着我,狐疑的问道:“小顾,你才第一天入职啊。”
我笑了笑,说,因为我有目标啊。
““我有消息,我去天蓬市如果立功,也算领导的政绩,对吧?”
“调一个人过去监督,去哪个洲,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我要向上申请,而且,指定地域要有详细的理由,这个理由你能给我吗?”
“你是向谁申请,温之言吗?”我不清楚这个流程。
“这种事还不用跟州长申请,是一个专门负责调令的经理。”
“言下之意,那个经理只要批示,我就可以直接过去了吗?”我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
“我觉得,还是直接找州长吧,一步到位。”
我颔首,从领导办公室出去。并没有去多在意领导的模样和表情。
当人生走入了绝境,自己无法解决的时候,就要尽可能的找人帮
忙。
或许,你都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帮你,但是,至少开口了,就是一个希望。
我拨打了电话给温之言。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骨气在现实面前,就是一股和屁一样的气,无足轻重。
温之言接到我的电话很诧异。
毕竟我消失了整整一年。
他找人查过我,我知道,他不可能就这样放着我不管的。
而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真能逃过温之言的眼睛。
我开诚布公,说我拿了你的批条,你只要想找我,不是难事。
温之言低吟一声,对我说:“晓萝,你现在的名字,很好听。”
他说。
我说呵呵,随便取的。
“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找你,这句话算数吗?”我不确定的问道。
“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温之言承诺。
“我现在在纪局工作,我想调去天蓬市纪局监督,这个需要你帮我打个招呼。”我清清淡淡的问道。
“你想干什么?”
他果然很警惕。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听说你和萧天扬的战争已经白热化了。我想去看看热闹。”
“行,给你一张入场券。我处理好后下午给你电话。”温之言爽快的答应道。
那一刻,我心里其实还挺不是滋味的。
我觉得,我和萧陌回不去了,和我哥又何尝回得去呢?
他对我的保护,和我对他的防备,都是一把沉重的刀,我们被切割得遍体鳞伤,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谢谢。”我准备挂电话。
“这一次,你打算从裕丰乡着手?”
温之言又说。
我的心里微微发酸,垂下了眼眸,冷静的说道:“我们各自查各自的,我不碰你的利益,你也别管我手里的线索。你要什么我不管,但我只要我的小星星。”
我心里的酸楚加深,闭上了眼睛,眼泪静静的流淌过脸颊。
如果,我没有强大之前知道儿子死了的消息,那么,我该怎么面对。
小星星是她坚强,努力,不顾一切的动力。
“了解。但是晓萝,”
“我现在叫顾忘。”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找江启年帮忙。”
他说出来的话,依旧冷冷清清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且,我不知道他说这段话的意义。
但我还是冷冷地回一个了一句:“知道了。”
温之言话音刚落,我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中午十一点,我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
“他们那边已经同意了,今天就能够批下来,你明天就能去天蓬市纪局。”
领导对我的态度很明显热情了一些,他定然不知道我是谁,但肯定知道我有后台。
“我和天蓬市那边的领导已经联系好了,我现在让人给你订飞机票,明天他们那边会有人接你,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我一定会尽量配合你的工作。”领导客气的说道。
我颔首,干脆利落连连道谢。
这是我顺利的第二步。
今后,她每一步,都会朝着真相,越来越靠近!
也会朝着萧陌,越来越靠近。
我到天蓬市是晚上六点。
飞机有点晚点,又没有餐饮,我就喝了一瓶水,早已饥肠辘辘。
按理说,天蓬市纪局院应该派人过来接我。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那一男一女都很名字,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顾忘。
我还有点不习惯,所以转了好大一圈。
等找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快七点半了。
我朝着他们走过去,微笑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顾忘。”
“没想到顾检长这么漂亮,我们领导安排了饭局,现在接顾检长过去,我叫孙芸,你叫我小孙就行,他叫杨文斌,你喊他老杨就行。”孙芸热情的介绍道。
我微微一笑,“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了。”
“不会,应该的,不知道顾检长这次过来,重点是调查谁的啊?”孙芸微笑着试探道。
“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了孙芸一眼,半开玩笑说道。
孙芸目光闪烁着,“听领导说,您是空降的,我们事先都不知道,我们猜想,可能有目标人物了。”
“暂时没有,可能查着查着就有了。”
我从来没进过管场,但我相信,只要把控一条原则就行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能被天蓬市领导拍过来一线接站的,肯定都是有七巧玲珑心的。
我相信这个孙芸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昏暗的车厢里,我留心她的手指,上面似乎又一层细细的勒痕。
他们一行人上车,去天蓬市最有特色的饭店——蓝月阁。
“我们这个蓝月阁啊,是天蓬市最古老的饭店,饭店里面有一颗连理树,盘根错节的,已经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很多青年男女都会来这里许愿,据说,挺灵验的。顾检长这么年轻,应该没有结婚吧,要不试试?”孙芸热情的招呼道。
我心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一生再也不要有烂桃花和烂因缘了,我只想要找回我的儿子。
但表面上,我还是微微一笑,“我还是比较感兴趣,你们这边的裕丰乡,当初怎么给的补偿?”
“哎呀顾检长还真是工作狂啊,我们天蓬市还是挺太平的,民风淳朴,百姓们安居乐业,是生活节奏比较慢的城市。至于裕丰乡,全村都埋了,还能给谁补偿啊?”孙芸看向外面。
我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孙芸口才很好,人也机灵,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不过,我隐约从她的闪烁其词和特意避讳中听出一些问题。
于是也不动声色,望着这个古老神秘的天蓬市,眸中蒙上晦暗。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了蓝月阁。
包厢里人不多,才五六个。
孙芸给我介绍。我都往心里去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领导还没有来啊?”孙芸问道,帮我拉开了椅子。
“领导公务繁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一个干事模样的人说。
“那我就带顾检长去连理树那许愿。”孙芸拉着我走,到了大院中的连理树那。
我根本无心去看这些玩意,整个交锋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
我有心把话题往裕丰乡这里引导,可是都被这几个油腔滑调的人给我挡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哎!您看这个牌子,写的字好漂亮。”
孙芸突然兴奋地叫我,并连声咂嘴:“而且,还这么痴情肉麻的话呢!”
我心里一颤,看向木牌。
木牌上没有署名,字迹遒劲,笔锋张扬。
但我一眼就看出是萧陌的字。
“晓萝,我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
孙芸惊喜的说道,“真是直男式的告白,不知道这个叫晓萝的姑娘——”
我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潮湿了眼眶,垂下眼眸,想要尽量隐藏住眼中的波动。
“顾检长,你怎么了?”孙芸问道。
没事,我说,我饿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