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猜测,小星星会不会是落到了那个幕后人的手里?
顾青裴知道孩子还活着,却不能靠近,也不能解救。
所以他从一开始到现在的种种无法解释的行为,其实都是为了救我们的儿子,对不对?
那一刻,我的心是很痛的。
别人都说一旦有了孩子,两人之间的那种羁绊才真正算是刻骨铭心。
因为无论我们可以试图怎样去割裂彼此的关系,那种为了孩子而义无反顾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晓萝,请你相信我。”
萧陌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是那种依然没有让我习惯的陌生的五官。
我都还没有习惯自己成为纪晓萝,就已经被迫要去习惯成为顾忘了
唯一不变的,是我看着萧陌的眼睛的时候,他真诚的呵护,他真挚的包容,更是让我愧疚得无颜面对。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无法原谅我自己。
他说,晓萝,请你不要再推开我。以后,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我会帮你找回你的小星星,我们还要一起回到我们的孩子身边。是儿子对不对?像我么……”
他说到儿子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了,那种铁血柔情的真诚,让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充盈。
我抱住萧陌,哭得肋骨都在痛。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明知道是我害了你弟弟的,你应该不要爱上我这种女人的。”
我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用自己身体里全部的泪水,将萧陌推开,冲开。
我知道宋俊死了,可是他在那个房间里对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诅咒一样刻在我心里。
我走不过去。
萧陌的原谅,依然不能让我跨越。
“我也不知道。”
萧陌抱着我,泪水从我的脖颈间一滴滴渗进去,打湿了我的领口,温热的绝望的,让我更加无法原谅我自己。
他是个那样强悍的男人,却这样一次次被我逼到绝境,一次次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就连失忆都无法逃脱的诅咒,真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的劫。
“虽然我依然不记得之前的很多事,但断断续续的,在你离开的这一年多,我听了战霆和鸿渐他们说了许多。”
萧陌抱着我,让我见见平静的情绪服帖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他们给我讲,我们第一次的相遇。你上门来找祁骁的时候,我就在笙歌未晚的包厢里。你为了顾青裴,来求祁骁保留顾氏招标的权利,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你,为一个永远不可能的男人,倾尽心力。鸿渐说,我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你的。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我看任何一个女人的眼神,像那天那样。”
萧陌说,在凌琪之前,他没有别人。在凌琪之后,他也没想过要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因为凌琪的存在让他几乎对任何女人都倒足了胃口。
那种依附家族之间的裙带关系,伦称来判断博弈里的筹码的感觉,简直是对爱情的侮辱。
他不知道,一个人这样生活着,难道不够有目标,不够充实么?
为什么他一定要娶那样一个女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虽然他一直很努力,努力再努力,却依然有太多无能为力。
我明白,我说,就像我一样。我想着,我要做检长。哪怕自己只是个没有基础的裁缝,但我哥都能做州长,我为什么不能?
那样,我就能够站在权威的地方一展拳脚。能够接触到上面最不为人知的信息层,能找到我的小星星,也能让我的小雨再也不用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骨肉分离。
萧陌摸着我的头,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他说:“是我不好,是我没办法保护你。逼得你走投无路,要自己亲手捡起刀枪才够。
从现在开始,我做的事情,就等于你做的事情,裕丰乡的事,无论背后牵扯多少利益群体,只要和我们有关系。我和你一起努力,目标是一致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做到。
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
能够这样和我心爱的人达成默契,有种几世修来的,畅快淋漓的感觉?
我想想,这难道不是我一直以来最期望的,跟萧陌达成一致的感觉么。
我一直很自卑,从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如是特殊的时候,我就没能摆脱掉自卑的帽子。
所以我才这样努力,我以为我足够努力了,能够拆散我们的人就越来越小。
可是知道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宋俊当的枪手——
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和萧陌尝尝那种生离死别的滋味。
他已经成功过了,我们,也受到惩罚了。
萧陌说。
说着,他俯身,朝着我的嘴唇吻上去。
我闪开,清了清嗓子,“别这样。”
我依然谨慎,依然觉得无法全身心地展开,放松。
但我很难不去想象那天晚上在出租车里发生的一切。
他很温柔,就像要把一个破碎的我重新拼接起来,一点点,成为他掌中的完整。
他爱我,爱得如我一样,绝望。
我被他吻得,最后被他牢牢抱在怀中,朝着于是走过去。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最后,只红了脸,却什么都没拒绝。
他很小心,因为我的身上毕竟带了很多软组织挫伤。
后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但在我看来,终究是短暂的。
被驱散的时候,我心头团着的那层阴霾,席卷如初。
我坐在阳台上,看远山如黛。萧陌在洗手间里停下了花洒,慢慢从后面走上来,吻我。
他说,无论你换多少次脸,我都能轻易爱上你的这种缘分,要靠前世擦多少肩?
我的心依然是沉的,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
久久叹了口气,我说:“萧陌,你真的原谅我了么?”
我恨这样的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拿着手机里暧昧的短信跟老公哭闹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有什么区别呢?
萧陌没说什么话,他表示,自己还要出去一下,明天早上过来接我,我们一块进裕丰乡。
但临走之前,他给我留下了一台ipad。
我以为他是怕我无聊,点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桌面上仅有的一个文件,竟是一段视频。
我好奇点开来,上面出现的人却叫我整个吓了一大跳!
“小阡!”
画面上的人正是萧阡,他坐在轮椅上,头发很清爽。
笑容又干净又纯粹,让人又温暖,又心疼。
他冲着镜头挥手,然后开口说:“晓萝姐,我录这段视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的。这半年来,我已经康复了很多。虽然腿还不能站起来,但意识和记忆都恢复了。双手也能自己活动了。我想说,其实很多事,我哥都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Susan林,也知道当年……那件事。很抱歉,如果我说我一点都不生气,那一定不是真的。每个人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作品被别人拿走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坚持的信念,想要去讨一个说法的。可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选择堕楼的。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我和宋俊之间,因为这样特殊的感情,好比将自己本来就天然困难的人生,又加了一个难度级别。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人生那么长,谁也不知道谁能陪谁多久,我与宋俊,相爱过也相守过,最后就算是没有缘分,我也释然了。晓萝姐,我已经都想起来了,当年只有十八岁的我,处在抑郁症最严重的爆发期。一个人万念俱灰的形成过程,不是任何一个人应当去承担的错,也不需要任何人去为此忏悔。唯一需要忏悔的人,是我。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
我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如今却很有可能要在轮椅上过一辈子了。
但我依然庆幸,今天的我终于醒来了。有个名人说嘛,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我想,只要我能醒来, 那么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我会好好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会重拾我爱的时装设计。我听我哥说,你一直很想开自己的工作室。对么?等你们回来,等你们救回孩子,把坏人都抓起来,我们一起开工作室好么?我也想拿艾美斯奖,晓萝姐,你会帮我的对么?你一定会的,你说你欠我的,这一次,你帮了我,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好么?”
看到视频的最后面,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阡是个多么温柔的孩子,而当年的我,却做了什么样可恶的事!
萧陌,我知道,你是想要把我救回来的。
可是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原谅自己啊。
萧陌没有多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没说他去哪,但我相信,他应该是在这附近——
比如说,去看看小豆芽之类的。
就在这时,病房的敲门声响起。
我有点纳闷,还以为是不是护士进来了。
于是我撑着浑身疼痛的骨头,下地,打开门。
温之言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温柔。眼神却阴寒无比。
我赶紧关门,温之言推开门。
我的力气不及,和他僵持着。
最后,我放弃了:“你来干什么?”
“你走错了路,我不该过来提醒你一下么?”
他走进来,打量着我房间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