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陌说自己还有办法,我也就不急着坚持非要自己拄拐了。
我的脚很疼,也不知道只是单纯扭伤,还是骨折了。
如果是后者,就算能够逃出升天也很麻烦。
所以我也没再坚持,还是由他背着,一步步往西南方向过去,准备去找一块空旷点的地。
不过,萧陌很快就回来给我找了一根更长,更粗的树枝。在他往上走的时候,我也可以一手拄着树枝,借树枝的力量,帮他省点力气。
我们就这样一路配合着,活像一对儿同病相怜的丧家犬。
两个小时过去,我们在跌跌爬爬中只爬了一小节,大概二十米的样子。
天一过中午,又暗了,好不容易有点停下的迹象的雪,又开始越下越大,这给我们攀爬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萧陌的体力下降了很多。
好在我们终于摆脱了刚才那端危险的斜坡,到了一个比较平缓的位置。
萧陌把我放在雪地中间一块木头桩上。
他抱来了许多树枝,一股脑给我堆在了*底下。
我头上落下三条黑线。
“萧陌,你是打算在这儿把我给烧了么?”
他瞪了我一眼,呼出的气息有点急,看起来真的是有点体力不支了。
“是啊,看看你有没有竹鼠好吃。”
就这样,我眼看着萧陌三下五除二地扎了个竹筏出来!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宝藏男人。
我看着这个竹耙,脑中顿时闪过一段记忆。
“我知道这个,我小时候玩过。湖面结冰的时候,家里养的两条大型阿拉斯加就会咬着爬犁的绳子,拖着我跑。”
萧陌:“……”
老天有眼,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把萧陌比喻成狗的。
但看他这样义无反顾地拉起绳子拖着我走,我心里还是又感动,又忍不住很想笑的。
萧陌拉着我,在雪地上一步步走着。
这是他想到的办法,可是看在我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办法,不过是换一种拼命的手段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雪地上已经落下了一滴滴殷红色的血迹。
萧陌的双手勒在绳子上,已经破损不堪了。
我咬着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我要是能再瘦一点,再轻一点就好了。
我知道,在这样下去,他会累倒的。
往上面看上去,还是遥遥无期的距离,让我怎么都看不到希望。
“萧陌,我们停下来休息会吧?”我不忍心他这么辛苦。
“别说话,省点力气,万一等会儿我不行了,换你拖我。”
这种时候,萧陌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开玩笑,让我几乎要跑出眼眶的泪水,再次被全垒打了回去。
萧陌将绳子往上托了托,我则忍不住把唇咬得紧紧的。
可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到前面的男人猛地打了个滑。
狠得一下跌了下去,膝盖跌在一个尖锐的石块上,疼的他闷哼一声。
“萧陌,你别在撑了,放我下来吧!”
我知道他这一下肯定是伤的不轻。
“没事,我向你求婚的时候,都还没有单膝下过。”
萧陌咬咬牙,用手背轻轻擦去唇上沁出的血痕。
“在坚持一下,前面应该有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喘着声说道。他又用手中的树枝支撑站起来,我也连忙将自己手中的树枝撑在地上,帮他省点力气。
我知道他不会放弃,也不想让他分心。这种只有前路没有后路的地方,我只有信任他,依靠他,协助他,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
说起来,我们两个还算是幸运的。
这里居然也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而且那里面没有雪,是个避风遮雪的好地方。
本来我们两人也没想过今天就能走出去,原以为如果实在没办法,晚上就再回到昨天那个洞里。
现在这种情况更好,如果能在这里睡一夜的话,明天一早起来继续往上走。
说不定,我们就可以爬上去了。
但是,乐观归乐观,我心里还是有几分数的。
第一,除非我的腿明天一早就康复了。
第二,除非萧陌明天的体能会比今天更好。
呵呵,这都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怎样,只要能多撑下去一天,我们距离被救援,就会有更大的希望。
萧陌将我当下,一个人上去看了看那个洞的情况。
“我先上去,然后在拉你上去。记住,只能用手中的树枝撑着,脚上不能用力。”萧陌再三叮嘱我。
我明白,他是怕我的腿二次伤害。
“我知道了。”我点头。
萧陌一个人很轻松的上去,然后伸手拉我。我将手放进他手中,另一手撑着树枝,小心又艰难的朝上面爬去。
试了两次,总算是到了上面。
上面也不算是个小洞,只能说凹一块进去,地方还算宽敞,至少两个人是完全可以容下的。
只不过——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萧陌跟我一样,表情里都呈现着一丝怪异的样子。
“萧陌,你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么?”
萧陌没有说话,只是径自走到了洞的最里面。
抬起脚,他在一堆篝火灰烬上提了提,拨了拨。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
我缩在萧陌身后,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下面是裕丰乡的遗址,上面也只有零星镇上的人会路过,怎么还会有人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山洞了。”
“也可能是猎人之类的,或者,也是迷路的人。”
萧陌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
但我还是有点忐忑,我说:“萧陌,我们今晚就要待在这里度过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萧陌将我身上的雪拍了拍。
我侧目看他。他这句话的意思,大概也是抱着一线有人来救援的希望。
“山里温度会越来越冷吗?”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手脚麻木了。
“会。”萧陌毫不隐藏的告诉我答案。自己爬了这么久,都感觉到冷,更何况她=我没有运动,肯定只会更冷。
而萧陌仅有的大衣还裹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他这样还能不能撑得住。
“再喝点水。”萧陌拿出水壶,又给我倒了半杯热水。
这些热水,是昨晚续上的。萧陌烤竹鼠之后,把水壶里的水重新加热了。
我接过来喝了两口,却后知后觉发现他似乎一口水还没喝,于是将水壶盖子递在他嘴边。
“不用。”萧陌说,他不渴。
我皱眉,一个字都不信。
“你的嘴唇都裂开了,怎么可能不渴。”
萧陌没理我,抓了一把雪,凑到唇边。
我吓得一把拽住他。这种情况下,那冰雪下腹的感觉,是要命的好么!
“你干什么啊!这热水还有大半壶呢,够我们喝到明天了。更何况,你不是还能生火么?我们再烧啊!”
“只有一颗子弹了。”
萧陌说。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还有一颗子弹,不是还可以烧一次火么?”
萧陌看着我,良久,说:“晓萝,实话告诉你,谷底是走不出去的。如果这片谷底是能走出去的,当年裕丰乡一百零几口人,又怎么会一个活口都没有呢?”
我看着萧陌,定定的。半晌才开口啊了一下。
然后,我很快就明白了萧陌的意思。
他是在担心,明天我们要是还走不出去呢?
“你现在没有活动的能力,只能靠热水取暖。”
萧陌低下头,抓了一把雪,放在手心里搓着。
他说,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这样取暖的。
我明白,以我们这样的速度,明天一天的话,确实是够呛。而且还不知道今晚的雪下得怎么样?如果真的是暴雪的话,没有能想象到明天会是怎样的情势。
我怔了怔。
其实,我没以为会走不出去。或者说,我没以为走起来会这么艰难。
我没以为有萧陌在的地方,还有绝望不可到达。
那一刻,我恨自己的矫情和脆弱。
都怪自己的脚,如果不是自己脚扭伤的话,自己就不会成为他的负累,速度也会相对快很多。
“别想那么多,我是吓唬你的。”萧陌脸上露出笑意。
我盯着,不确定他的那句话是真的。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什么都看不到,她开始害怕起来。
这样的大山里,太过安静。安静的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萧陌……”我下意识的朝他身边靠了靠。
“我在这里。”萧陌知道我害怕,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不是还有一颗子弹么?为什么不是生火?”
“我是怕,如果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不如就这样抱着——”
说着,他将我抱紧,然后用一只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贴着我的后心。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但不知为什么,我非但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一种释然释怀的愉悦。
如果真能有一颗子弹,把我和他这样一枪打穿。
那种感觉,一定是畅快淋漓的。
要爱到怎样的极致,才会对生同衾死同穴到了这样向往的地步?
“萧陌……”
我伸出双手,紧紧环住萧陌的腰。
“你怕不怕?”我问他。声音很小,好像稍微大声一点连自己都会惊到似得。
萧陌将我搂的紧了紧,下颔抵在她头顶,轻轻的开口:“没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我扬唇,“那遇到我之后呢?”
他叹气,“有时候会怕。怕让你受伤,怕你为难,怕你不开心,还怕……失去你!”
我心里动容的厉害,眼眶涌进一股烫热,“其实,我也怕过。”
“怕什么?”萧陌垂首看我。白茫茫的雪中,只能看到我一张脸部的轮廓,而且还是靠在他怀里。他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指把玩在手中。
我说:“我怕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全世界的反对,而不敢再爱你。我怕我这次回去,见到江启年的时候,会索性把再续前缘的机会,还给顾青裴。我更怕——”
我更怕你就像我哥说的那样,是因为亏欠,才会爱上这么平凡的我。
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让你为难,怕伤害到你,包括你的家人……还有……很多很多……
很多我没有办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东西,还有不想说出口的东西。
萧陌,为什么我们想要在一起,就那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