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
“走!”萧鸿渐撑到极致,在甄珠踏出门的一瞬间,终于跌垮下去。
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甄珠咬咬牙,强迫自己没有再回头。
“慢着!”萧元一一个眼神拎过去。保镖会意,一把拦住了甄珠的步子!
“先把孩子堕掉。”
甄珠的脸上顿时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不!我求求你,不要!”
“他是我们萧家的骨肉,怎么可以跟你这种下三滥的杀手叫妈?你没有资格生下他!”
“舅舅!”
我和萧陌赶到的时候,情况正处在这般白热化的激烈中。
萧陌十四岁的时候是寄样在萧元一这里的,对萧元一的感情,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舅舅,别这样。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甄珠一生苦难,别把事情做的太绝。至少让她跟这个孩子之间,留个念想吧。”
“是啊萧先生!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走上前,轻轻扶住甄珠几乎瘫倒的身体,安慰着。
萧元一看了我们一眼,终于,没再说什么。
挥挥手,叫人放开了甄珠。
然后我看到几个保镖把萧鸿渐的病床推走了。
甄珠还站在原地,双手轻轻扶在小腹上。
她的头发凌乱着,眼神略有几番空洞。
“甄珠......”
我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你们别担心我,我没事。”
甄珠咬住唇,眼泪没有再落下来。
萧陌走上来,站在我身后:“你好歹跟了我几年。我没能帮你找到姐姐,也没能依照甄芳的嘱托,照顾好你。很抱歉。”
“总长,其实是我该感谢你才对。谢谢你从来没有把真相告诉鸿渐,谢谢你......是真心希望我能幸福的。”
甄珠微微一笑,眼里的清澈再次蒙上晦涩。
“晓萝姐,我想我真的已经明白了。或许爱情,真的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我们原本就可以又好多更有意义的事,去做。”
“是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应和。
因为我一直都觉得,甄珠似乎是比我更坚强的。
“那,再会吧。希望你们能帮我照顾鸿渐。他是个很好的人,我是真的没有这个福分。”
甄珠微笑,与我和萧陌告别。
“另外,”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我又订了一只导盲犬给爸。我求你,晓萝姐。你们千万别把真相告诉爸,好么?”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
我明白甄珠的意思,她是不希望唐斌知道,唐韵是自己亲手杀死的。
我的眼泪含在眼眶里,轻轻一点头,便掉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要去死。”
甄珠摸了摸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
“我在想,我可能会去找个健身房,做瑜伽老师也挺不错的。”
甄珠笑得像个孩子,以至于到这一刻,我才真的意识到,她其实也就只有二十二岁。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总长。”
甄珠看向萧陌,认真地说:“你要小心一下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比如——”
“沈彬是么,我心里有数。”
萧陌点点头。
“不仅如此。”
甄珠若有所思道:“虽然,我和温之言,甚至是顾青裴,都没有见过三叔本人。但我们都有相似的预感,总觉得三叔本人,似乎并不想对你不利。我言尽于此,告辞。”
看着甄珠远去的背影,我和萧陌皆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
“萧陌,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打算对我不利?”
萧陌摇头,深表不解。
“难道,三叔是你亲近的人?”
我说,比如说是你的母亲,你的外公? 他们费尽心机把你往上抬,但终究不会真的去伤害你。
“我也想不通。”
萧陌淡淡摇头。
“但无论是谁,做下这么多罪恶,定然是不可原谅的。”
萧陌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是无奈的。
我知道,从他赦免了我,赦免了甄珠,现在又不得不赦免萧天航和凌中一的那一刻起。
他一步步退让的原则,已经让他不堪其扰地愈加难过了。
但还好,我还在他的身边。
无论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依然在。
清明这天,甄珠踏上了去机场的路。
路上,她接到了萧鸿渐的电话。
“我要出国疗养了。”萧鸿渐说。
“哦,我也打算离开叶城了。”甄珠低吟一声,“你的伤还好吧。”
“死不了。”
“那就好。”
“对哦,今天清明,你要是能起来,去看看爸。我不知道他跟马铃薯相处的怎么样,”甄珠站在一座漂亮的橱窗前,夜色里闪耀的灯光美好了她漂亮的容颜。
“马铃薯?”
萧鸿渐不得其解。
“嗯,我新买了一条导盲犬。给爸。”
“马铃薯跟土豆不是一回事么?”
“是,可是不能替代的终究不能替代。就如我,永远也不能代替唐韵。”
甄珠咬咬牙,目不转睛地看着橱窗。
她之前选定的那套婚纱,婚纱后来已经被人家店家挂在橱窗里了。美丽的模特上身效果很是惊艳,却让她无法想象得出——
如果自己穿上,会是怎样呢?
“你不需要代替唐韵, 只是......她不该死在你手里。”
“我知道。”
甄珠哽咽了一下,终于挂断了电话。
萧鸿渐愣了愣,没有再打过去。他只是不知自己该怎样去面对甄珠而已。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当初一定要飞跃沧海的青鸟是他,觉得累了想要返航的也是他。
而沧海那边是否还有等待,其实只不过就是甄珠的一句话而已。
身后橱窗里的婚纱映照漫天小雨与灯光,甄珠呵气成霜,竟是比雾都的雪还冻人。
原来,没有他的体温在身边,哪个世界都如冰窖般寒冷。
甄珠停在婚纱精品店的门口,仰起脸。
“欢迎光临。”
甄珠走进去,营业员有点惊讶。
因为几天前发生的那一幕,实在让她们难忘。
所以谁也没想到,甄珠居然还会一个人来试婚纱。
“劳驾,把这一套拿给我试一下。”
甄珠想,如果不嫁给萧鸿渐,那么自己这一生或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再嫁给别人了。
这婚纱,是她的第一件,也是最后意见了。
甄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她好像特别明白了姐姐当年对自己说过的话——
“像我们这种人,生如雨打的浮萍,只要有路人愿意停下脚步把我们捡起来带走,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与其说太容易爱上一个人,不如说太想拥有一份安定。”
十岁的女孩还不是很懂,但甄珠觉得,姐姐的爱情观太消极了。
甄珠想:至少,她比姐姐幸运。她的爱情虽然坎坷,但她的爱人是经历过磨难和考验,一次次历练而得的。
如果这一只手真的有幸牵在一起,便永远也不会放开了是不是?
萧鸿渐,我做梦都想——将自己穿着婚纱,最美丽的样子永远留在你心上。
更衣室的门轻轻敲了几下,甄珠伸手去推。
“谢谢了,给我吧。”
她以为是帮她取头纱的助理去而复返,却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推门,推进一把寒光匕首,凛冽无限!
睫毛膏遮挡了她的视线,裙摆束缚了她的矫健。
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张行刺的脸,腹部便已连中三刀!
甄珠单手扶着身后的镜子,一点点滑倒。越来越飘忽的视线里,那个有点熟悉的小身影冲她微微一笑。
“是你......”
甄珠咬着唇,吃力吐出两个字。
女孩呵呵一笑:“很意外么?前几天你不是还在论坛上打听过我么?三叔说了,你已经没用了。和你那个可悲的姐姐一样,都支配腐烂成蛆虫。”
“三叔......呵呵,我知道了,他就是......”
甄珠是很遗憾的,这么美丽的婚纱染上了血,会不会成为那个男人永远的噩梦呢?
我是不是,不能再陪你了。萧鸿渐……
“啊!”
我做了一个噩梦,猛得从床上翻了起来。
萧陌在我身边,立刻伸手抱住了我。
“晓萝你怎么了!”萧陌的手臂结实而有力,温暖的体温一下子将我环绕。
可是我却觉得,这份寒冷发自内心的,怎么都没办法摆脱。
“没什么,我只是......”
夜色清冷,窗外是清明的雨。
我说我没来由地觉得紧张,我......
“我有点想孩子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你要给纪瑞打个电话么?”
萧陌问我。
我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我要看小雨,就没能接通纪瑞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