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我和萧陌之间的爱究竟是在一条互相碰撞的轨道上,宁愿用毁灭来擦出最绚烂的火花呢?还是本在两条并行的轨道上,一不小心就追逐出了一种势在必得的快意。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无外乎用残忍的现实证明了一件事——我们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我有我珍视的原则和道德观,他有他不折手段的阴谋和杀伐决断。
如果不能证明谁对谁错,那就看谁能把刀子插得更深。
“萧陌,你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我像个居高临下的判官,可是眼里心里却连丝毫自鸣得意都没有。除了心疼,我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我想现实与真相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一瞬,摔碎的不仅是身上的每一根骨头,还有我那再也黏合不上的爱情。
虽然我是真的不愿意一次次在萧陌面前哭得如此难看,可是他究竟为何要逼我至此!
“萧陌,你有什么仇怨?有什么苦衷?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坐下来好好谈谈?
一定要让死人?一定要让所有人死了你他妈的才能睡得着觉么!”
我上手扯住了萧陌的领带,男人那沉重的身体甩在我手里,就如封了水泥的麻袋。我撼动不了他坚稳的下盘,更撼动不了自己想要撕扯他的决心:“萧陌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夫人,请你放手!”沈彬一把就将我的肩膀给拧住了,这种格斗高手只凭几个间歇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手的弱点。饶是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这一爪子也是毫不客气地抓住了我之前的枪伤。
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我被他抓着肩背往膝盖上一磕!
我知道他的本意大概是想一招把我弄昏,不过就在踮起腿的一瞬间,我迎着路数就上去——佝腰直接将我真不好意思,你他妈的在我面前装逼装太多次了。我没吃过猪肉,但见烦了猪跑。
沈彬压根就没想到我能强悍到这样的地步,当时就变惨了脸色。
我知道,他要是想出手抢过武器,那也不过就是须臾之间的事。
“沈彬!”
萧陌厉声开口,喝住他。
我就这样与萧陌对视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就像面对着同样冰冷而没有生气的自己。
萧陌对我说,他还记得自己*遇见我的场景。我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冲进祁骁的场子,为了给顾青裴赢得一点招标的时间。
也就是那一眼,让他爱上这个女人炽烈的情感,可人怜惜的气质。
“我一直觉得,晓萝,有天你要是能爱我,像爱顾青裴一样就好了。”
我苦笑,点头。
“你做到了。你把爱他的那个纪晓萝杀了,让她爱上你。如今,你再次亲手把她杀了。”
“所以,你是真的要跟我拼命么?”
当所有的伪装一撕皆碎,萧陌突然就大笑了起来,“我我告诉你,至少我敢要你,我敢夺你,我比顾青裴那个懦夫不知道强多少倍!”
“你以为你在这里为他呕心沥血?你以为他还蒙在鼓里被我一次次算计也不知道反击?
我告诉你,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敢,他连许你幸福的勇气都没有。从一开始,他早就已经投降认输了!
我你还看不明白么?是他把你给我了!”
我想起顾青裴废墟之下染血的身体,我想起他最后那个祈求的微笑。
我想起他对我说,晓萝,我亲手把你给了恶魔。
从今天起,你只要幸福,不用善良。
“晓萝,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么?我要你,我要保护你。所以我只能选择强大,一步步,走到所有人都不能撼动我的地位上。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拥有你!”
萧陌说,我就是不折手段了,那又怎样?谁敢堂堂正正地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呢?
像顾青裴这种人,自以为自己站在责任的最高点,自以为握着最具正直的道德塔尖。你能体会他为了赎罪的一切悲伤,为什么就不愿意看到我为了你做出的那些决定?
晓萝,这些事本来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闭上眼睛等着开盅,看看最后是哪个男人赢了,不就好了? 为什么一点都不勇敢呢?为什么不愿意依靠着一个更有把握的肩膀,同舟共济呢?
“晓萝,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能反对我们了。从今天起,我们两个,还有小雨,小星星,我们还要再生好多孩子。”
萧陌一步步向我走过来,面部的肌肉因太过激动而僵硬得就像冻了霜。
这一次,我没有躲避。
由着萧陌拥抱住自己的双肩,由着他满是泪水的脸颊贴上自己的额头。
“晓萝,对不起。可我真的……太爱你了。这一场与全世界为敌的战役,我必须要保证自己一步都不能走错。你能理解么?”
我沉静地游了游眼睛,说,能。
我说我当然能够理解了? 你杀了唐韵,杀了甄珠,你控制了温之言,控制了顾丰裕,你用我的安危,把顾青裴拿捏在手里,任你摆布。
你用纪苏霖做诱饵,把我哥,把纪瑞牢牢禁锢在你的罪恶圈里。
你的外公,你的母亲,你的弟弟,你的继父,你的朋友,你的兄弟。
没有人不是你的棋子,你伟大的形象之下,包藏的那颗枭雄的心,不过是在拿爱情的美好来做借口罢了!
我冷笑着说你们一般都是什么样的规矩,可以两清?是像道上那样,戳三刀六个洞么?
“夫人,这些事跟总长没有关系,如果你要怪,那就是我——”
沈彬突然跳起来,拦住我。
我冷冷瞪了他一眼,嘲讽道:
“你当江湖是什么?你当人命可以随便就玩弄在股掌之中么……你以为你很义气很忠诚?可是他萧陌就算养条狗也该知道要栓栓链子!”我逼向沈彬,愤恨的泪水落在刀刃上,仿佛珠子似的一切两瓣:“像你们这种人,解决危机的方式就是动刀动枪,解决麻烦的最好选择就是杀人灭口。沈彬你不是想担当么?不是很喜欢耍狠么?今天你就给我三刀六个洞,我来选地方捅!你敢么!”
我承认我失控的情绪随着真相的展开,永远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也明白任何人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修养都能转化为字字如刀的控诉。我更相信就算沈彬无法听懂我的每一个字,也完全可以从我激烈的言辞里感受到生无可恋般的羞辱。
“我有什么不敢!纪晓萝你听着,总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吼是这么吼的,但他根本就没打算由着我继续持着个刀在那占上风。迎着刃,劈手就往上夺。
我甩手就划过去,趁他闪避的同时一把就抓住了他还缠着绷带的右手!
我可没想过自己真能牛逼到与这个男人搏斗,只是恨的太绝望罢了,所以动作歇斯底里起来也没那么好控制。
“沈彬你给我住手!”萧陌挥起一拳直接就砸沈彬脸上了,可惜稍微慢了半拍,这混蛋一腿还是擦着我的腰把我扫倒了!
我不过一米六几的身高,又轻的像个扎纸的人。这会儿下盘一虚,整个就往前面的餐桌角扑了过去。
“晓萝!”萧陌回身就抓住了我的双肩,将我拖上岸一样往怀里一拥一带。最后撞翻了那一桌的锅碗瓢盆便当盒,摔得狼狈十足。
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即便到了此时此刻的境地。我竟还会为他胸膛里熟悉的气息冲撞得心悸不已。萧陌,你究竟还要做多少坏事才能让我不爱你呢。
熟悉的烟草香,淡淡的洗衣液,还有偶尔挑逗着食欲的糖品香,骗人还说戒掉了……
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浓烈的铁锈气息,又腥又重。贴着我薄薄的睡衣,蕴含了一层层湿热的体温。
我突然就慌了,推着他的胸膛想要挣脱开了,他却压着我的肩膀,呼吸在我耳边说:“晓萝,眼睛闭上。”
“萧陌,你放开,你!”
我想我应该不是故意的吧。扑倒进他怀里的时候,将手里的匕首一并送了进去!
攥在手里的刀柄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拨开层层黏腻的血腥,我根本就触不到铁刃的寒冰!
“你要是……认定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不会再解释……”萧陌的双手还搁在我的肩上,一点点往后游移着。整个掌面都贴在我颤抖的脊背上,我听到他的呼吸声声蔓延在我耳畔,心跳和本能的痛搐都不受控制地强烈起来:“晓萝,但是至少,至少我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担心失去你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
“……”我只觉得他温热的掌心在我背上慢慢脱力,一点点滑落。
“萧陌!”
我抽出满是鲜血的手,推着他的肩膀将那沉重的上半身抬起来。
刀扎在什么地方我已经看不清了,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像是能跃动起绝望的旋律。
沈彬扑过来,上前就把他抢住了。
“总长!”
我掌心里抓满萧陌的血,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是,这不就是我们之间最该面对的了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