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调地从几个人身后钻出去，两三步凑到萧陌跟前。
“我说，你怎么也不管管啊？”
他摸着幕布排景，仿佛没看到我一样，自顾自道：“一般这都是人工架着的，还是自动升降卷帘的？”
我：“……”
我以前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现在我开始怀疑，就连他自己可能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好么？
这人要不是太会演戏，那就是有双重人格。我赌五毛钱的。
轻轻拽了下他的胳膊，我说：“萧陌，你不是要参与天爵的管理么？现在顾雪姗跟何婉晴正闹矛盾呢，我觉得你应该过去表个态。咱俩就这样安排，你帮顾雪姗，我帮何婉晴。好不好？”
我这么决定自然有我这么决定的目的，他需要顾雪姗的支持，而我需要取信何婉晴，至于我们之间的情侣人设，那就更好解释了。一般夫妻档出手，都是一人帮一边，才好打圆场啊！
“你劝你的。”
萧陌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冷揶揄了一起：“我可不想让那个老女人误会我对她有什么意思。”
我：“……”
总觉得跟萧陌这个人越接触的久了，就越觉得自己的思路跟智障一样跟不上节奏。
在我认识他的第十二个小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表面的拒绝和接受，往往都跟事情最后的发展结果没什么关系。
就像徐韶女朋友这件事，明明一早就全都搞定了。却一副掐着我喉咙，不肯松口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累。
于是我也不打算再理他，径自向顾雪姗和何婉晴那边走过去。
何婉晴的指甲已经贴好了，可是她却不紧不慢地把指甲摆在自己面前，轻轻吹了两下。
然后不无炫耀地看了眼一旁铁青脸的顾雪姗：“顾总，可我刚做的指甲哎，现在换衣服，不是要刮花了么？”
“何小姐，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时间有限，没空陪你扯皮。今天这件礼服，绝对不能作为商业片出镜，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让保安过来，把你这身皮剪碎了！”
“你敢！”
何婉晴气呼呼地瞪了顾雪姗一眼：“顾雪姗，我警告你，我是星辰文化的签约艺人。这次拍宣传，合约上写着的，出镜礼服由我的助理提前一天跟合作子公司选好。我们样片都拍好了，现在是配合补拍镜头。你居然告诉我这件礼服不能穿，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但我是天爵的负责人，我要保证公司每一项行为都合理合规合法！”
顾雪姗挥了下手，那架势，就好像是要保安直接动手似的。
见状，我几步上前。
“哎！好了好了！不过是一点小事，干嘛一定要闹成这样呢？顾总，何小姐也是不想浪费多余的人力成本，这套宣传片的整个背景，后期设计，都是配合这件白色礼服来的。您现在让她换一件，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那么契合风格的款式呢？”
见我突然跳出来替她说话，何婉晴脸上又多了几分得意的表情。
而顾雪姗则是一脸的怒意，狠狠瞪着我：“你是谁啊？你懂什么，你知道设计师的每套衣服在投入市场之前都是有版权的么？你说穿就穿？”
我也不恼，笑眯眯对顾雪姗道：“我叫纪晓萝，是星辰文化新来的造型师，目前主要配合何小姐的拍摄工作。”
“一个造型师而已，你懂品牌设计么？不懂就闪远点，真是什么人往什么堆里扎。”
顾雪姗对我全然没有好脸色，可能是因为她天生就讨厌长得好看的女人吧。
我不厚道地想。
不过这会儿我过来，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点点头说：“顾总，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服装设计。稍微也懂些入门，既然您说，这件礼服是外聘设计师的教学产品，又没有经过专利认证。那不如这样，我再上面随便改动几下，不就解决这个版权问题了么？”
“什么？”
顾雪姗本来就是有心刁难何婉晴的，所以压根没想到我竟然真敢跟她较真。
“你改？你怎么改？改坏了你负责啊！”
“坏了就坏了呗。”
我摊了下手：“您刚才不是说了么，教学品，不做商用，而且没有设计专利。改坏了，我大不了赔个布料钱。顾总，难不成这料子是云锦做的，还是金丝银线啊？”
顾雪姗被我怼得脸绿，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我也不理睬她，挥挥手示意何婉晴不用脱下来。
我拿起一把卷尺，一把剪刀，绕到何婉晴的后面，直接在露背设计的绑带处左右开两个口。
用一只别针卡上，然后左右抽带用力，打了个双层大蝴蝶结的拖尾。
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在场的人瞬间目瞪口呆。
讲实话，何婉晴身材纤弱瘦小，之前的礼服加在她身上，还稍显些成熟而老重。
我这番简单的修改过后，不是王婆卖瓜，而是真的觉得穿在何婉晴身上，倍现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我将何婉晴感激的眼神照单全收，可她却是做梦也想不到，我刚刚拿着剪刀晃荡在她背后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的冲动，是打算一剪刀直接剪短她那美丽的脖子的！
摄影师喊了声开拍，我退居到幕后，然后眼看着一脸气鼓鼓的顾雪姗从我跟前经过。
接着就听到哗啦一声，整个卷帘幕布坍塌了下来。
将顾雪姗砸了个结结实实！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大家先是吓得话也说不出一句，然后才听到有人上前喊道。
“顾总！顾总！”
“快救人啊！”
那卷帘幕布有三米多高，后面是实打实的铁架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顾雪姗过去的时候就会突然失控倒下来。
或许，真的是死神在作祟吧。
我眯了眯眼睛，往那个模糊的角落看过去。
血腥味飘过空气，什么痕迹都没留。
出了这么大的事，拍摄自然是停工了。
坐在一楼茶餐厅，我心神不宁地看着眼前的几样点心。
叮一声，是何婉晴的手机。
她坐在我对面，难得今天没人盯着跟着，可以稍微放纵点，不用控制饮食。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冷哼一声对我说：“顾贱人真是活该，哈哈。中度脑震荡，左腿粉碎性骨折。哎，这叫恶人自有恶报！”
我牵强地抽了一下嘴角，挑弄着手边的港式奶茶。
“晓萝姐，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长眼睛？谁都不砸，偏要砸她，呵呵。真好，除了这个眼中钉，以后再找我和青裴的麻烦了。”
“是吧。”
我佯装感兴趣的样子，可心里却早已涟漪起一圈又一圈的厌恶。
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脸说什么恶人恶报，什么老天有眼。
要天要是真有眼，她现在就应该被嘴里这枚虾饺噎死好么？
“你是不知道，晓萝姐。当年我刚跟青裴在一起的时候，这个顾雪姗就整天在背后嚼舌头。她不就是不满意顾家爷爷偏爱顾青裴么？她自己生了个儿子，不让孩子跟老公的姓，天天一口一个太爷爷地忽悠老爷子。心里打什么算盘谁不知道呢？她就是想用我来做把柄，说青裴在外面找艺校的外围女，败坏了家里的门风。”
“那后来呢？”
我故作关心地眯了下眼，继续问。
“后来能怎么样？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离开青裴了。”
“所以你当初跟顾先生分手，不是因为他的前妻？”
“你说林舒年啊？”
何婉晴抿抿唇，摇摇头：“那女的，都死了好些年了。哎，蠢死的，没办法。”
我攥着奶茶的杯子紧了又紧，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
“我听说她是得了绝症，自杀的？”
“是吧。其实也挺可惜的，她要是真能为青裴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也不至于那么难嫁到顾家。”
“为什么？”
我心里沉了沉，却把那份恨意坚决地吞咽了下去。
“我身体不好，怀不上。而且青裴也……哎，说这些干什么呢。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其实无论你混到什么地位了，总还是有好多贱人在你眼里身前瞎晃悠。就比如说昨天那个女的，一个小龙套，居然敢打我。我刚才还跟徐kevin发消息，问那个贱人的名字呢。最好祈祷她今天就被车撞死，否则落到我手里，只有她更倒霉的下场。”
我知道她说的是阮棉，只不过那阮棉上的妆很浓，加上她换了假的身份，就是借何婉晴一个脑子，她也想不到那个女人是谁。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徐kevin真的不敢得罪何婉晴，把阮棉的全部资料都给她怎么办？
想到这，我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来。
我故作神秘地看了何婉晴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
“我给你看个照片。”
说着，我将手里拍的那张祁骁和阮棉的照片出示给何婉晴。
她显然一愣，赶紧追问我：“这照片哪里来的？”
“我一个小弟当狗仔的，跟踪祁大少的时候，拍到的。”
“这女的，是……”
我看到何婉晴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很特别的情愫，但很快就收敛了下去。
“婉晴，我劝你还是别动这个女的了。”
我故作无奈地劝道。
“你想想看，她是祁骁要找的女人，祁骁又是萧陌的兄弟。我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层，感觉挺怪的。”
“我跟着女人的过节，呵，跟你无关，晓萝姐。”
何婉晴的唇角勾了一下，埋头继续道。
“不过，你既然跟祁骁也熟，能不能告诉我，他会把她藏到哪？”我一听这话，简直疯了。
连连摆手道：“婉晴，你不能这样啊。这不是把我卖了么？祁骁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他的女人，谁敢动那是不要命的好么！你可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大染缸，吃点亏没什么。”
“你不明白。”
何婉晴低下头，但很明显，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状态。
良久，她站起身叫来买单。
然后对我说：“谢了晓萝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呈现出了一股火烧火燎的不安。
我回公司，到处都是同事们在议论关于顾雪姗的消息。
顾青裴和其他几个高管都去医院了，连顾家老爷子都惊动了。
顾雪姗到现在都还没醒，而她的两个妹妹闹得很厉害，非说有可能是刑事案件，蓄意谋杀，坚持要报警。
更让人无语的是，他们一口咬定这事儿是顾青裴指使的。
有时候我真的挺无奈女人的想象力的，但不管怎么说，目前来看谁得益，谁就有嫌疑。
除了可以再也不受顾雪姗诋毁和叽歪的顾青裴之外，我看到正坐在顾雪姗办公室里的萧陌，一双大长腿随意搭在办公桌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亲眼看见了他背生黑色羽翼，头上有恶魔的角。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走进去。
“是你做的？”
我开门见山。
萧陌看着我，没有马上说话。
他的眼睛里总有一种近乎游离的神态，让人觉得他仿佛什么都没在看，却又把一切尽收眼底。
“你在说什么。”
他不承认。
可这番恣意的态度顷刻就撩起了我满肚子的火。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顾雪姗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他看着我，不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我倒吸一口冷气，默认自己已经消化了答案。
我问他为什么。
“顾雪姗是顾青裴的堂姐，虽然人险恶了一些，跋扈了一些，但应该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你为什么要对她下那么重的手？萧陌，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起萧家和顾家的渊源，你和顾雪姗之间，应该也算是远方亲戚……就算你是萧家养子，总之你……”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不怕屋子里有窃听器么？”
他看着我，眼神依旧讳莫如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