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哇一声叫出来。
完了，我以为真的全完了。
然后就看到顾青裴皱着眉，从我身边绕了过去？
一路摇摇晃晃的，找厕所倒是轻车熟路。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清醒！只是一种迷离的醉态，跟梦游差不多么？
这家伙提着裤子就开始放水，连我的马桶盖都不掀起来。
结果放完水就一头栽倒下去，丁零当啷的，似乎是皮带扣敲在地砖上的声音。
我满头黑线，情绪里亦是有种特别出戏的悲哀。
我本以为他听到了也好。干脆听到了，大家打脸咣咣响，以后也不用再说那些假惺惺的废话了。
没想到最后又是这种闹剧收场，把我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勇气，又彻底磨灭了。
我看了萧陌一眼，用目光质询他，该怎么办？
他也不客气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喜欢他么？难道让我帮他提裤子？”
我：“……”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
径自准备上前往洗手间里去，下一瞬却被萧陌一把抓住。
“滚一边去。”
他很少说这种粗俗的话。
我也总觉得，粗话其实相当于一个人的情绪宣泄。
萧陌是个太不容易表达情绪的人，而今天晚上，他确实比平时失控了一些。
我站在原地没动，等他出来的时候，把顾青裴扛得跟个麻袋似的。
我以为他能把他扔在沙发上，没想到他径自去了玄关。
开门，外面站着个司机模样的人。
“送他回A区23号，口袋里有门卡。”
“等一下！”
我尖叫了一声，拿了沙发上的日记本，然后快跑两步追上去。
“把这个给他塞衣服里。”
萧陌剜了我一眼：“塞着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等他跟你要的时候，你顺便说说你是谁。”
我没作声，自己上手把日记给塞了回去。
“算了。”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也算爱一辈子？”
我不理会萧陌的揶揄，径自叹了口气坐回餐桌前。
“正是因为爱了一辈子，才会更容易在用理智战胜冲动。我……还是觉得爱自己更舒服点。”
我饿了，刚才光顾着消化顾青裴的那些话，都没夹几口菜。
“你那不算一辈子。”
萧陌坐在我面前，提筷子的时候，我提醒了一下。
“那盘别吃了，顾青裴的脸滚过。”
说着，我把那盘菠萝古老肉给撤下去了。
萧陌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估计连剩下的胃口也没了。
他放下筷子，表情却是越发严肃而认真。
“真要是爱一辈子，无论怎样都不会放弃的。”
我呵呵道：“说的好像你爱过似的。”
他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吃东西的样子是不是很蠢。
于是我弱弱道：“萧陌，其实我觉得你……你蛮奇怪的。你对我，到底是……”
“你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
“那我觉得你好像也挺喜欢我呢？”
我咬了下筷子尖儿。
“那就是挺喜欢。”
筷子不是很结实，尖儿一咬就掉，我呸了一口木头茬子。
我说：“可你认识我才几天啊？你别听我哥的，他坑你呢。你救过他的命是不是？他却把我往你那里塞？我结过婚流过孩子还得过癌症，你要是喜欢我了，将来可有的是苦吃。”
“你看看，你跟顾青裴在一起的那些年，人都瑟缩成一无是处的样子了。”
萧陌单手拄着下颌，目光若有所思。
“林舒年，一段好的恋爱关系，应该是能够帮你变成更好的人。”
“哦？”
我呵呵道：“你有这个信心？”
“有，但前提是你要爱我。”
“爱你还不容易么？”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这个气质。神秘，危险，强大，矜贵，还有种禁忌感。你说，你要是喜欢一个女人，她能逃得掉么？”
“能。不但逃得快，还会用砖头砸我。”
他移开撑在下颌上的手，移到左边的太阳穴上。
习惯性的动作，揉了揉自己的伤疤。
我大笑：“你看，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你不是也一样自卑么？刚才谁说的，好的关系，应该能帮你变成更好的人。”
萧陌白了我一眼：“我不否认。但今天的我早已变成了更好的人，就等着她愿意到我身边来，跟我发展一段很好的关系。”
“呵呵呵，可我真的对你没兴趣。”
我伸了个懒腰，觉得有点累。
“你现在是天爵时尚的总负责人，跟顾青裴之间总归脱不了干系的。我不要留在你跟前蹚浑水。”
“你不想回来做设计师么？”
萧陌的话题让我突然有点转不过弯，我怔了怔，摇头：“你什么意思？别搞得这个公司是为了给我准备的似的。”
“你留在我身边，也等同于留在顾青裴的身边。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去急于做什么决定。你比较一下看看，这世上除了顾青裴这一个男人，是否还有别人值得你爱。”
我：“……”
讲实话，萧陌要是不扎心，那就不是萧陌了。
他的话确实让我动容。
我从来没爱过除了顾青裴以外的男人，那是因为我从没试图过。
而今天晚上顾青裴跟我说的那许许多多的作茧自缚，让我以一个旁观者清的角度去判断，还不是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我当初死守着一定要嫁给顾青裴一样，如今的他还不是一样死守着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女人？
哎，当初阮棉怎么就没叫人一刀捅死她啊。
不过说起阮棉……
“对了，你知不知道杨川到底是谁害死的？”
萧陌看了我一眼：“吃饭的时候，你觉得提这种事合适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觉得杨川死得太凄惨了是不是？
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唏嘘不已，我却更是心疼阮棉。
当她知道自己的爱人被活活折磨死的时候，当时得有多绝望。
“我这不不是觉得奇怪么？我之前也以为是何婉怡做的，可是何婉怡临死前都没承认。”
“不管是谁做的，祁骁会帮她报仇的。”
萧陌轻描淡写地说着，再次提起了筷子。
但我觉得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因为他拿的那双筷子，是顾青裴之前用过的。
我赶紧制止了他，他才反应过来。
我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
他起身，去洗手间。
“那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收拾了哦。”
我回身，冲他喊。
他不回答，我当他同意了。
可就在站起身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真天旋地转，后背冷飕飕的，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层可怕的邪气。
“晓萝！”
萧陌从洗手间里冲出来，一把扶住我。
我撇撇嘴：“萧先生您先把裤子提好成么？”
“那你至少等我出来了再晕啊。”
他没好气地看着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咬了下唇，说：“不知道。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背上……”
我想说背上很热，又很冷。
直到萧陌抽回了扶着我肩背的手，然后将血红色的掌心凑到我面前！
出血了？
我震惊不已。
“怎么会？伤口都快好了啊！”
“别废话了！”
他扶起我，打横抱入了怀中。
“我送你去医院。”
萧陌带我去了急诊，医生在我的伤口上检查了一番后，态度也有点奇怪。
“什么时候伤的。”
我说有快十天了。
医生更奇怪了：“这伤口看起来都快拆线了，按理说就算是局部崩裂，也不太可能出这么多血。”
我连连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医生，伤口表面没什么吧？”
萧陌问。
医生的态度晦暗不明的，上下打量我几眼，然后说：“你有什么既往病史么？”
我：“……肝癌算么？三年前做过移植手术，恢复的不错。但是……”
我知道癌症是会复发的。
无论是什么地方的原发癌，而且我还有家族遗传病史，毕竟我妈也是肝癌啊。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开始庆幸，昨晚差点一时失控，对顾青裴说了那些话……
我差点都忘了，我终究是一个得过了癌症，一个很有可能无法拥有常人寿命的病人啊。
“你最近一次复查是什么时候？”
医生的脸色越来越沉，我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萧陌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伸过来的，我下意识握住，指甲几乎要扣在当中。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手，真的很暖，也很有力。
稍微镇定了几分，我回答了医生的话：“其实我，我……我在国外的时候做了复查，三个月前吧。可是各项指标都不错，也没有原癌转移的迹象。”
医生听了我的话，脸上也还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
他给我开了个单子，说：“建议你白天去门诊挂个专家。做一个12项肿瘤指标。如果条件允许，我建议你还是做个基因筛查。我觉得你这个情况有点怪。”
“医生，我……”
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承认，医生的话的确吓到我了。
我死过一次，所以会比旁人体味的更加深刻与恐惧。
虽然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可我依然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你别紧张，跟你今天突然伤口出血并不一定有关系。”
“医生，复查的事我们会认真对待，但我还是想问下，她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陌拍了下我的肩膀，让我先放松些。
医生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说。也可能是药物作用，一过性的刺激。也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的血小板减少。”
说了等于没说嘛。
我回头瞅了瞅萧陌，小声解释道：“我没吃什么，也没用什么特别的药。今天换药，也是拿了之前开的那些啊。”
“那她失血的情况严重么？”
萧陌没理我的话，继续盯着那医生问。
“这要怎么看了？我又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不过看精神状态还可以，除了脸色差点。也没有昏厥等症状。回去吃点好的，补补吧先。”
我：“医生，其实是因为我血型稀有，所以可能遇到这种情况会比较紧张。”
“哦，你是稀有血型啊？那更要注意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估计他可能是觉得我命真大。
稀有血型得了绝症还能找到器官匹配？
殊不知，这是一命换一命的结果啊。
想到这个，我就很难不想到纪苏霖。连带着想起我哥，又想起今天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艾彩。
哎？话说她今天还帮我换药来着，我……
“走吧。”
萧陌突然跟我说话，我的思路一断，便没有继续纠结其他的。
我点点头，站起身。
在萧陌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诊室。
回去的路上，我继续心神不宁。
“别想太多，不一定是不好的结果。”
萧陌的安慰，不怎么起作用。
我转脸看着他，咬了咬发白的唇道：“其实我有心里准备的。当初就没想过能活下来，就算现在病情复发……”
我叹了口气，又说：“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心疼苏霖姐。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一命，可惜我就只熬了三年时间，太短了……”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叫纪苏霖么？”
“嗯嗯，我哥跟你说过？”
“也不完全是他说的。纪苏霖应该是叶城纪家的长女，她父亲叫纪春山。是四季集团的原董事长，前年宣布破产，老两口双双病倒。”
我点点头：“嗯嗯，我知道这件事。就在苏霖姐去世之后，纪家也跟着败了。也不知道是竞争对手打压，还是单纯的市场原因。反正我知道纪家是做工程开发的，当年的黄金海岸就是他们承包的。不过后来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早先的叶城四大家族，纪家当盛的时候，都还没有萧家什么事。”
萧陌沉吟一声，又道：“我记得，纪家除了一个长女纪苏霖，好像还有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今年应该有十八九了吧？”
我怔了怔，旋即点头：“其实萧陌，我一直都有个很纠结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