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舒洋与人交往缺乏距离感、喜欢探听别人私事这一点,李乔安早有察觉。
譬如自从杨舒洋得知李乔安刚开始谈恋爱,便整天八卦兮兮地围着她:你们怎么认识的?谁先追的谁?男朋友多大?哪儿人?干什么工作?
又譬如过了段时间开始的另一轮问题轰炸:你男朋友送你什么礼物?这件衣服是你男朋友送的吗?你俩一起走路谁走左边?
……
李乔安虽然常常不胜其扰,但总觉得这是杨舒洋没心没肺、单纯热情的体现,所以也就一直不甚在意。
有一天俩人吃完饭上楼时,电梯里碰到了欧阳。
欧阳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领导,很少端架子。即便身任部门总经理的同时还兼任子公司的副总,也从不见他对任何下属趾高气昂。工作之余也喜欢从办公室里溜达到工位区域来,和大家调侃两句。
这正是李乔安最喜欢的长辈类型,于是很快便找到了自己在欧阳面前所能达到的最放松但却又不失尊敬与分寸的状态。
电梯里碰到欧阳后,李乔安大大方方露出一个笑容,道了一声“欧总好”。
欧阳照例和两个小朋友随便聊几句“诸如公司餐厅饭怎么样”、“最近工作忙不忙”一类的闲话之后,电梯门便开了,大家各自回到工位上享受不到半小时的午间惬意。
可是杨舒洋显然另有想法。她凑到李乔安身边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有些酸酸地问道:
“哎,我怎么感觉欧总明显更喜欢和你说话啊?你平时都是怎么和领导相处的啊?你私下里都和领导说些什么啊?”
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李乔安心生反感:“是吗?欧总不是和咱俩一起说话的吗?我没有觉得他更喜欢和我说话呀?我私下里也没有和领导说些什么啊?我的工作也基本没什么能对接到欧总那么高的级别。”
然而杨舒洋仿佛没有听见,急急地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的:“你给我看看你手机呗,我想看看你平时都和欧总说过些什么呀?”说着便作势要来拿李乔安的手机。
饶是李乔安觉得自己已经很习惯杨舒洋的自来熟、无遮拦、乃至厚脸皮了,但这个请求还是令她内心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有等李乔安回过神,杨舒洋便紧接着咄咄逼人道:“你不会不给我看吧?你跟领导之间的信息不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李乔安内心闪过无数念头想要拒绝这样无理的要求,最后却还是乖乖掉进了这种激将法的陷阱,顺从地翻开微信聊天记录给杨舒洋看了起来。
然而那记录实在短到没什么可看的:无非是请病假的时候特意跟欧阳请示了一下,并提醒他记得在系统里审批;以及有一次临时被韩清安排帮欧阳复核了一篇准备投稿的文章的错别字、语句通顺、以及格式。
杨舒洋略显失望地把手机还给了李乔安,然后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便走了。李乔安没有听清,因为她的脑子里和心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这种隐私被人强拉硬拽的感觉太憋屈了,特别是对方还裹挟着自己和一位领导的名誉进行绑架。李乔安一会儿在心里骂杨舒洋没皮没脸没分寸,一会儿又恨自己脑筋转得太慢,恨自己态度不够强硬。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后悔。
在“手机事件”之后,李乔安先是强迫自己照旧对着杨舒洋“强颜欢笑”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渐渐找不同理由拒绝与杨舒洋一起吃午饭。
可杨舒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情愿,仍然锲而不舍地日日相邀。
李乔安终于忍无可忍地冷了好几次脸,生硬地说不去。杨舒洋这才逐渐意识到李乔安已经不想再与她维持这短暂的“饭友”之谊,便也从此不再来找李乔安说工作之外的话题。
李乔安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能清静清静了。
但那时她还不知道,今天的冷脸,已经给她在杨舒洋这里埋下了一个更大的日后隐患。
如果她能更深刻地认识到那句“宁肯得罪十个君子,不可得罪一个小人”的正确性,也许她会想一个更缓和的方式疏远杨舒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