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昭将士准备班师回朝之际,萧寒瑾当时虽然应下了一同归于东昭都城京昭谈及当初的盟约一事,但终归是隐隐担忧着西锦的王师已经离开都城锦安将近半载岁月,现今已率军协助东昭击退了北越敌军,东昭北疆如今一片祥和。若是迟迟不班师回朝,时间一长又在那些朝廷老狐狸对于权势的觊觎之下,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晚间,月悬在边疆半空,有皎洁的月色轻柔的倾洒下来。营帐之内,萧寒瑾一袭浅色衣袍端坐于案前,一手半撑在额前,眉眼间的沉郁像是高山之上终年化不开的霜雪一般。木案上的灯火黯淡,映着眼底浓重的愁绪。
想的太过出神,忽然间,像是有人携带一缕清风兰香悄然挽帘走进。钟灵毓秀般的公子手持着一柄玉扇默然静坐在一侧,他往着案上沏好静放着的一盏茶轻瞥过一眼,无半点热气。
“茶凉了!”
身侧有人淡然出声。
闻声,萧寒瑾渐渐回转过神来,他朝着身侧之人瞥过眼去。待看清来人之后,眉眼间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消失不见:“兰卿!”
自上次心生隔阂之后,两人之间的交集便少了许多。这倒是这些日子下来,叶庭筠头一遭肯来此寻他。
“茶凉了,兰卿若是想喝上一盏,让人再沏上一壶便是!来人……”萧寒瑾眉眼清冷,刚想开口唤人进来,眼前之人却摆了摆手。
“不必了,云泽。我今日来此是为了锦安之事。想必你最近也在担忧着锦安和西锦朝廷。”
眼前之人闭口不谈及膈应之事,只是一字一句的道起西锦当下当忧愁的事情。想来两人自年少时相识,早已算是平生至交。在叶庭筠面前,他不喜以太子身份与之相处。于叶庭筠而言,他也从来不卑不亢,从未以臣子身份相称。古来有伯牙子期的佳话,于萧寒瑾而言,叶庭筠亦是他一生的知音。
萧寒瑾轻点着头,像是默认叶庭筠所言。
“也是,想来一路自西锦过来这北疆之地,协助东昭击退北越敌军已足有半载岁月。朝廷之事虽有中宫皇后在把持着,西锦剩下的兵力又由兵部尚书燕少成和侍郎怀玉在掌控,但是如今西锦朝廷的状况,我们并不能知晓半分消息。一旦陛下的病情在持续恶化,怕是未能等到我们班师回朝,朝廷上下的野心勃勃之人可不少,护国公府的那位狼子野心一旦显露出来,联合平阳王府和外族势力一旦开始造反密谋篡位,局面我们一时是控制不住的。”在灯火的映照下,叶庭筠镇定出声,眸中的神色闪烁不清。
话说至此,萧寒瑾轻皱了下眉头:“兰卿,本宫所担心的正是如此。来这之前,朝堂之事虽有皇后在把持,朝堂之下全都托付给怀玉,但也未曾备下万全之策。时间一长,确实易生事端!”
两人目光交错以对,叶庭筠思虑片刻接着道:“云泽现已应下东昭皇帝的邀约,随东昭将士一同回到京昭去谈及当初的盟约之事,那到时只得在抵达京昭之时,我便先率军回朝去探一探现如今西锦的状况如何。但是云泽,你且记住京昭之地不可久待,早日谈妥便早日回锦安,切莫误了大事!”
萧寒瑾垂眸半晌,心下了然当下之策只得如此。
“好!”他低声开口道。
叶庭筠顿了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手持着玉扇缓缓起身:“我今日前来,只为此事。现已向云泽道完,这夜幕深沉,我也该回去,云泽也早些歇着吧。”
叶庭筠说完,回转过身去欲走出营帐,身后却传来萧寒瑾的声音。
“兰卿!”
萧寒瑾抬眸望着叶庭筠渐渐离去的身影,自案前起身开口唤出声来。
近处之人的步伐停住却并未回转过身来。
念起上次之事,萧寒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有些话该道明的还是得道明。
半晌,萧寒瑾终究是把自己肺腑之言一字一顿的慢慢说出口:“兰卿,上次之事本宫知晓你在担忧着什么。你我之间自年少时相识起便互为平生知己。本宫一路登上这西锦储君之位,也是你在一直扶持着。西锦的江山大业本宫一直谨记于心,丝毫不敢懈怠。可兰卿,本宫除去这西锦储君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与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又有何区别?这心中的情愫一旦衍生出来,便抛舍不下了。这人生有时就像你说的那般,宛若一场棋局,每一步棋该怎么走,本宫清楚的紧。这一十四年走来,走过的每一步莫不以大业为重。可本宫如今却只想任性这么一回罢了!”
近处的叶庭筠听罢,轻叹了一口气后是久久的的沉默。许久过后,叶庭筠背对着身后之人沉声道:“云泽,这是你自己的私事,我终究不能去过多的管束。儿女私情,你身为西锦的太子,自己拿捏好分寸便是!因此带来的后果,终归是得你这局中人该受着的,与我这旁人并无多大干系。这夜深了,早些歇息。”
叶庭筠语气极淡,说罢便直径手持着玉扇挑开帘子走出了营帐。
这人一走,营帐之内又如之前那般的寂静。萧寒瑾眉目间的愁绪稍缓,轻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再次端坐于案前,伸出的手指间轻碰过茶盏的壁缘,指间徒余下一片的凉意。
……
再过两日东昭会在这方沧澜城之内设下此次过来这北疆之地成功击退北越敌军的庆功宴。庆功宴过后,便会即日班师回朝了。
这几日下来,对于心中所念的那个姑娘有意无意间的闪躲,萧寒瑾心里念道着自己也并无那般可怖,至于这么躲着?
案前,萧寒瑾静静端坐着,手持着一本书籍,眉头紧锁着,心思却是全然不在书籍上。
刚刚走进营帐之中,往案前静放着的小香炉内添完香后静默着立于一侧的侍从见自家主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是心生疑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问出声来:“不知殿下在想些什么,想的这般出神?”
闻声,萧寒瑾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籍,眸中的神色淡淡朝着一侧出声的侍从打?过去。
“倒也无事。”
萧寒瑾轻声开口,话音刚落,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思考片刻接着问道:“本宫近日有一事颇有些疑惑,就是不知季凌可否能解?”
一侧的侍从行礼罢,对上萧寒瑾的目光:“不知殿下所指何事?能否明说?”
萧寒瑾疑虑的自案前起身,缓缓朝着一侧的侍从走近“若是本宫未曾记错,季凌早年曾有过一桩婚约?”
“是!”一侧之人毕恭毕敬的开口回应着。
在得到眼前人肯定的回应过后,萧寒瑾自是无所顾忌的将自己内心所疑惑的问出声:“那季凌你可知,这天底下的女儿家都喜欢怎样的男子?”
此话一出,立于一侧的侍从也是开始困惑。稍稍震惊过后,心想不知为何跟前的自家主子,西锦的太子殿下会突然间问出这般的话。难道是为情所困?这些年下来,这殿下对于儿女之情可从未谈起过只言片语。如今这殿下问出这般的话语,怕不只是对于儿女之情有所困惑,难不成这殿下莫不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也不对,这一路过来也从未听说过殿下心系过何人……这军营之中不都是些大男人,这殿下又能喜欢上谁?
半晌过后,这侍从忽然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如今这西锦东昭的军营之中,唯有一位女子,不就是那位东昭的昭乐郡主慕长宁吗?难不成这殿下……想当初,殿下不是十分不喜那昭乐郡主吗,当初在锦安皇都重逢之时相互之间都是硝烟味儿十足,到这北疆之地也是几次三番横眉冷对……难不成这一来一去反倒成就一对欢喜冤家?
不过那东昭昭乐郡主可是个十分清冷伶俐的主儿,这殿下当初又那般对她。若是这殿下真心欢喜,怕是这往后岁月,这苦头这殿下可有的受啊……
侍从虽从中猜了个通透,却也聪慧的不立即挑明了说:“殿下,这姑娘家大多喜欢些温润的男子,在面对姑娘家的时候,还得多说些蜜语甜言给哄着……殿下今日这般问,是为何?”
当自己的小心思像是即将被拆穿一般,萧寒瑾脸上的神色忽然间严肃:“本宫……本宫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这殿下不愿多说,一侧的侍从也便不再开口多问,彼此间算是心照不宣,也是心知肚明着。
温润?蜜语甜言?这话怎么怎么听就怎么不靠谱呢……萧寒瑾背过身去,细细的琢磨着,那姑娘怎么可能喜欢听些蜜语甜言呢……
这般想着,背对着那身后的侍从,萧寒瑾不免的清浅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