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跟前熊熊燃烧着的枯木火堆映红了一双眸子,我麻木的抱着膝落坐上枯木上,原先冰凉的身子倒是暖和了许多,身上的衣物也随之干了些许。
慢慢的回过神间,萧寒瑾已经帮我把放在沙岸上的那方月白锦袍和那双素色花纹鞋拿到了跟前来。
锦袍轻轻披上肩头,头顶上方传来萧寒瑾清润的声音。
“披着吧,别着凉受风寒了。”
“谢谢,谢谢你,殿下!”我哑声喃喃着。
身后之人手随之一顿,除了满口的谢意,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见她说罢便就此静默着,不禁轻叹一声,慢步绕转到她跟前去。
眼前的姑娘抱着膝坐在枯木上,一双明眸依旧清澈有神,此刻却温顺的像只猫儿一般……垂眸间,不想却是瞥见了她微露在外的一只玉足脚腕间的一道狭长的伤痕,算不得深,此刻一路蜿蜒沿着肌理流淌着的鲜红血液正一滴一滴滑落下去,染红了枯木下的一方沙土。
“你一只脚受伤了,流着血。”他开口提醒出声,见她听他说罢才缓缓垂眸往着自己脚上打?而去,不禁轻皱着眉在她跟前蹲下身来:“什么时候受的伤?在水里?”
他一面问着,一面轻柔的伸出手来想去拉过她受伤的那只玉足看看她的伤势,见此举动,她倒是迟疑着像是受了些许惊吓般不断往后退缩着。
他见此不免得有些好笑又无奈,眸色微动出声调侃:“就别往后躲了,再往后躲着怕是要掉下去了,本宫又不是什么老虎,不吃人的,长宁。”
半晌等她慢慢放下防备之心,他才缓缓的拉过她的那只玉足,刚开始她还曾抗拒挣扎着的,最后也只好任由着他了。自古以来,女子的一双玉足不能轻易被男子给瞧了去,她的抗拒,他能理解。
他在火光下打?片刻低声道:“伤口倒也不深,不妨碍行走。”
他说着便从衣袍腰间取下一瓷瓶:“这是金疮药,行军时一直带着,还剩了些。”
一手轻捧着那只玉足,小心翼翼的将瓷瓶中的药粉一点点耐心的倒到那伤口上去,倒是一直没听到眼前那姑娘喊过一句疼。
他抬眸见她默默忍耐着疼痛的神色,心下微动,他向来知她最是倔强,可她终究也是一个姑娘啊,一个同样也需要人来护着,需要人来心疼的姑娘。
他自衣袍处扯落下一块干净的布料,动作更为的轻柔,一面帮她包扎着一面问道:“痛不痛?痛你就说,本宫包扎的时候就尽量动作轻些。”
听罢他的话,眼前之人坚定的摇了摇头,眸子中若隐若现着分明像是噙着泪。他心底闪过丝丝心疼之意,终是缓缓开了口:“长宁,你是个姑娘,没必要事事那般倔强。痛,你就说,不用忍着。”
迅速的替她包扎完伤口,自一侧拿过那双素纹鞋子帮她穿上。
一切事做完,起身间,他开口问她:“长宁,你今日来此是作何?”
她沉默不语,他打?过她此时还带着些湿气的素衫遮掩下,心口处微微透着的那一抹血红,心下自是了然:“当初在北彦城受的伤还未曾好全过?长宁你……不曾与你皇兄谈及此事?”
“我瞒着我皇兄。”
眼前的姑娘口吻极为的风轻云淡。
闻言,他稍稍震惊些许,继而问道:“所以,这么些日子行军下来,长宁你都是在硬挨死撑着自己的伤势?”
“不错!”
倒是回答的果断干脆。
“长宁,你是女子,应爱惜自己的身子。”他长叹一声,终是坐到她身侧去。
在火光的映照下,萧寒瑾侧过眸子,映入眼帘的是她此刻惨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他思考良久终是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试探着询问出声:“长宁,本宫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你的伤?”
指间还未曾抵达她一袭素衫的衣襟处。此言一出,眼前的姑娘却是皱着眉,一手不禁紧紧的捂住衣襟,望着他时轻轻摇头。
知她抗拒,如今这般举动已是对于他的拒绝之意。怕自己的举动再吓到她,他急忙收回手。想他突然间对她提出要看她身上的伤势,对于一个姑娘家的清白而言确实太过于冒犯和唐突。他一个西锦的储君,自幼习的是君子之道,礼仪宗法,并非什么柳下惠,生性轻浮的登徒之子,又怎会对一个姑娘家举止造次。不过是念起她身上那伤口方才在湖水之中浸了许久,若不及时处理上药,怕是会再次加重伤势。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她,望向她时极为柔声着:“你勿怕,长宁,只是看看你身上的伤势,你刚刚在湖水之中呆了很久,湖水浸泡过伤口,若不及时处置,怕会加重你的伤势。”
面对身侧之人的温言细语,我清楚他是好意。望着那堆明灭的火光,沉默着思索良久,心里亦是慌乱的很……罢了,缓缓闭上一双眸子,带着些颤音小声道:“还请殿下背过身去。”
“好。”他应了声‘好’,随即背过身去。
睁开眸子,我望着他此刻背对着的身影,顿了顿。缓缓松开抱膝的双手,垂眸间,颤抖着右手去解下肩上的锦裘,羞红了一张脸缓缓拉扯过衣襟处,将左肩上还带着些湿气的层层素衫褪至心口处,带着几分凉意的青丝垂落到后背的肌肤间。右手轻捂住左肩裸露的肌肤,低垂着眸子硬是不敢抬眸:“你……你可以回过身了。”
身后那姑娘很小声,声音低到有些听不清。他听罢才慢慢转过身去,目光及处,那姑娘眉眼依旧清冷的紧,低着的一张小脸此刻却多了几分像是沾染了几抹胭脂红绯的羞敛之意,用手轻捂住的左肩肌肤白如冬日之雪,隐隐约约能够望见她心口处浸染上血迹的伤口。
他缓缓靠近她,目光深邃虔诚,终是下定决心一般颤抖着骨节分明的指间去轻握住她轻捂着左肩那只手纤细的皓腕,偶一垂眸便瞥见了她手腕上的那一圈影影绰绰的疤痕以及内侧的那一抹嫣红的朱砂色。他目光一怔,继而轻轻的拉开她轻捂着左肩的手:“长宁,你别怕。你且放心,本宫只是看看你的伤口替你上好药就行。本宫不看多的,定不会轻薄了你。本宫曾说过若是误了你的清白,本宫担着就是!你若是为难想本宫为此负责,本宫亦是求之不得!”
“不用!”
她急忙否决掉他说出的为此负责之言。
他就知道她会这般回应,可每每听到她的拒意却还是避免不了心底跟着失落。他不勉强她,只因他曾对她说过:“自是会等到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那一日!”这算是他予给她的庄重承诺。
当她心口处肌肤间那道浸着血迹在视线之中愈发狰狞着的伤口映入眼底之时,他不禁呼吸一窒,强烈的难受压抑之感毫无预兆的攻上了心头。左肩胛骨上那两道被长箭刺穿而过的疤痕亦是触目惊心,那两道箭伤当日他亦是在那片荒原的悬崖底下见过。
年少时征战沙场,他曾亲眼目睹过多多少少那些长箭利器留在那些个将士身上血肉模糊的伤疤,可是从未见到过一些伤痕留在一个娇弱的女子身上是如此的刺目。
感受到跟前人幽深的视线,脸上燥热的羞意不曾退却,久而久之我也不再继续扭捏下去,直径抬起眸子轻瞥过眼去,见他皱眉眸子里亦闪过异样……我眸中不带一丝神色,半眯过眼侧过脸去,唇边暗自扯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我左肩上的那两道被箭伤过后留下的丑陋疤痕以及伤口处淌着血的狰狞,我不是不知……我只是当自己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