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麦琪礼物
关于以前的约法三十章，后来我和静在她们家楼下的健身场里的秋千上说起。她说，她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是觉得我要被另一个人抢去了，而且她根本没有办法和那个人抗衡。她能看到我看柳昊的表情，能看到我经常小心翼翼的站在班门口眺望柳昊的班门口。她知道我已经陷进去了，她深深的恐惧，我们会因此疏离。而更不能接受的是，我似乎比以前更不愿意表达了，明明是喜欢，却根本不说。而且，萍那个女人是那么有心计那么浪荡的女子，我却天天和她混在一起。问我的想法又从来没有表达，她只能想到这个最直接的方法了。至于考试不能考那么多分嘛，只不过是为了起到好笑的作用，我们的意思是，你的学习太好了，平时也是这么开玩笑的，没想到那一次我竟然会那么当真，而且，她们全然不知，我已经在内心，深深的受了伤。
飘忽的感觉是，根本弄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飘忽的感觉是，原来自己以为身受重伤无法幸免的事情，不过是玩笑而已。
飘忽的感觉是，原本已经情同手足的姐妹，却会因为一些感情，忽然变得彼此捉摸不透。
飘忽的感觉是，原来大家都陷入了迷魂阵，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谁该去哪里，所有的人都慌了神。
飘忽的感觉是，经历了六万苦痛挣扎出来的一些困苦，恍然知晓，不过是简单的玩笑而已。各自当真了，全部受伤了。
偶尔会在深夜醒来的时候忽然想起强微，有时也会误以为自己还在A城的那间铺有淡蓝色床单的柔软床上，误以为强微就再身边，听到楼下有人说话也会偶尔想到她，趴在窗边，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里面会不会夹杂着那个留短发的不会笑的强微，带着固执的不屑一顾的眼神，匆匆掠过这浮世万千，不留痕迹。
毕业这一天，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隆重。我在毕业之前的那些日子里，几乎都没有时间来伤感或者反思，一直都在履行文艺委员的义务，疯狂忙碌的组织着最后一次的文艺汇演。可是到了演出那天，反而全部没有了兴致。我以为最后一次的演出，或者大家一起流眼泪，或者玩的特别疯狂，忘乎所以。
其实并没有。
最惊险的环节，还是三儿忽然走进我们班，带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弄的超级大的虎头带在脑袋上，恰好那个环节班里是闭着灯的，因为舞蹈的需要。结果一打开灯的时候，三儿站在舞台中央带着一个吓人的虎头，着实是把一些女生吓出了眼泪。这个没有经过设计的环节却成了最精彩的部分。我开始感叹，人生，总是没有预料好的那一些，才那么有味道。
平平淡淡的演出结束后，我忽然想起萍，以前每次有各班都在举行晚会的时候，她都会掐一根烟在走廊里来回晃荡。可是自从我回来以后，似乎一直都没有看到她，也没有人提到她。是的，有些人的付出就是显得那么奢侈，奢侈便是，倾尽所有也无法换来想要的东西，奢侈就是，宁愿能所有的东西换一个简单的爱，却发现人家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那一些。人生总是不等价，没什么道理，没必要反抗斗争，它只是一直如此而已。萍，到了何处，好像，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
琪和梁孤城倒是很默契，以前觉得琪还比梁孤城好一点，梁孤城太过暴力。可是最近觉得琪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而且走廊里碰到琪的人，都要喊一声琪姐。梁孤城对他更是言听计从，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梁孤城的样子。只不过只要有兄弟在的时候，他都还是以前的样子，面无表情走路摇晃。琪其实也很懂事，她从来不当着很多人的面欺负梁孤城，不过如果是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她却总是对梁孤城垂垂打打，梁孤城都笑着认错，说琪姐我错了。难道他们以后结了婚，琪也要管梁孤城叫梁兄，梁孤城也要管琪叫琪姐吗？不是冤家不对头，两个人有时候也吵架，不过不出一天又会看见他们说说笑笑了，后来琪再跟我们说梁孤城不好，又怎么样吵架之类的，我们都直接闪人，嘴里还说“唉我头疼哦，唉我耳朵不好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哦……”她们似乎永远都不会分开。思思也是这样说，你们几个都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我仿佛能听到她下一句话，只有我，渐渐被你们落单了。
我和柳昊还是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去各种地方逛，有时候也去夜市，喜欢挤在熙熙攘攘的人里，体会那种似乎会被别人羡慕的幸福。有的时候我会叫思思，我怕她被我们忽略掉会不开心。慢慢的，柳昊和思思也很熟络，这样幸福的日子仿佛永远都不会完结，无穷无尽。
很快，就到了育泽市考重点初中的时间。
我晚上看不下去书，闷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爸妈每个人打来一个电话，叮嘱了一些事情，比如早晨几点起，今天就预定好出租车之类的。
还是看不进。
柳昊又在楼下学猫叫，我打开窗户，看见他又拎着什么吃的东西。这一次我没有把绳子扔下去，我换好衣服下了楼。
“准备的怎么样了？”我问柳昊。
“就那样呗，这有什么。”他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看着他毫不在乎样子，眼泪一下子喷出来，以前都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今天却收拾不住，眼泪成河。
柳昊拉着我往路边走，说“你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你看周围的人都看我呢！”我还是哭，他又说“你别哭了，你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你最爱吃的。”我还是哭。
他领我到旁边的一个花园里的石凳上，让我坐下，他则蹲在地上，轻声看着我说。“到底怎么了？”声音柔软空灵，心似乎又颤抖了，总是抵不过他。
“我不想说。”我说。
“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明天不去考试了。怎么考呀，我媳妇都哭了。”他说着，一边擦我的眼泪。
“你还说不去考试，你根本都没想过！”我哭的更厉害了。
“我没想过什么呀？老婆大人啊，你快说吧，你再不说我也哭了！”柳昊说。他捂起脸装哭。我笑了。
“明天万一考完了，我去了重点，你没去怎么办？”我说。
“那我就以后每周末去看你呗！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柳昊说。
“那万一你移情别恋了呢！”我说
“我怎么会移情别恋呢！现在这追我的还少呀，考验期已经过了，咱都进入稳定期了，没那种事，啊！你可得给我老实点儿，我可是会安插探子的。”他说，眼睛还是柳叶。
“安插探子，像三儿那样的吗？我可不用，我害怕三天两头来管我借钱呢。”我说
“他又管你借钱了？等我明天销他！”
“没有没有。别打岔，要是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每周一次，一次都不能少！”我说
他狠狠的点点头。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又把重点的题大致看了一眼，一切都很顺利，早晨给柳昊打了个电话，他还在睡，一点都不着急。
进了考场，题目答得都很得心应手，我却不怎么高兴。我其实很希望题目很难，我都做不出来，然后顺理成章 的育泽市的普通学校，然后和柳昊在一起。可是，这些题目我确实都会做。提前十五分钟做好卷子，一道题一道题的认真检查，在离交卷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把第一道大题化掉了——爸爸妈妈，其实只要我考上重点大学就可以，不一定非要重点中学的，对吗？
出了考场，我跑到柳昊的考场门口等待他，看他睡眼惺忪的拿着包出来了，我一把抱住他，我说，“柳昊，你知道吗？我们能在一起了！”没有顾忌周围人的眼神，反正也没有多少本校的，无所谓了……
“怎么了？”柳昊问。
“我把第一道大题的答案划掉了！”我激动的说。
“啊！？”柳昊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叹了一口气。随即紧紧的抱住我，说“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我却幸福的抱着他，我们是永远的，柳昊你知道吗？我们是永远的，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的。除了你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柳昊很随意的填了育泽一中，在育泽市是最好的中学了。我说，“你能考上育泽一中吗？”
他说，“能吧。我总不能连累你跟我去二中吧。”二中比一中差很多。
“哦，那我填了哦！”我说，柳昊点点头。
我的第一志愿填的是省实验，第二志愿填的是育泽一中。
“放心吧，一定考不上的，那么大一道题呢，不过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没报省实验非得宰了我不可！”我说。柳昊把手放在我的手上，紧紧的。暖暖的。
我以为从此，我们就是永远了。
填完志愿，我们几个人又一起来到了临海。就是我离家出走之前和柳昊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地方。带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我们四人帮手牵着手，以前从来不这么淑女气质的，可是这一次却就是想这样弱弱的手牵着手，好像松开了就再也抓不牢了。
带了很多吃的东西，摆上大大的床单当成野餐布。席地而坐，太阳南迁，阳光很激动，风很小，流汗很多。躺在草坪上用挡住脸，时间不说话，匆匆忙忙。
我们四个并排躺在草坪上，不知道还能再有什么时候一起看这样晒这样灿烂的阳光。柳昊斯凡和梁孤城站在对面，一人点支烟不知道都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什么，偶尔斯凡坐在小河边弹吉他，静坐在一边脸上镶着无比崇拜的花痴笑容。河里会翻出两条小鱼，神魂颠倒的溅起几滴水花然后仓惶落逃。
这是一辈子吗，我们会在这里一辈子吗。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能来这里几个人躺在草地上，或者花痴的看着最爱的人吗
这是一辈子吗，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能牵着手一起回忆共同走过的那些哭着笑着伤心的痛苦的美好的斑斓的不说谎的记忆吗。
这是一辈子吗，我们能一辈子这么好吗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挑几个日子四个人睡一张床，锤锤打打说说闹闹连睡觉都会笑出声来，一个人受欺负四个人一起出头，一个人流眼泪四个人一起出逃，一个人开心四个人跟着笑，一个人远走高飞四个人该怎么办。
这是一辈子吗，亲爱的们，我能拥有你们一辈子吗？
不要很多很多，只要一辈子就好。
不要其他的什么，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
只要和你们一起记得这些，一起经历一些，一起长大，就好。
这是一辈子吗，这是一辈子吗，这是一辈子吗……
柳昊牵了我的手跑到每一棵树下，然后又拿出小刀，我咧着嘴呲着牙——“柳昊这些树会被你害死的！”
“等害死他们的那一天我们就该结婚了，你可以把他们都埋了，然后再立个碑，然后开个追悼会！”笑成柳叶的眼睛，牵着我的手的他的手，干净的白T恤，玉一样的牙齿，身上的温度，微笑的弧度，左耳侧的刘海……我仔细的看着他，柳昊，我们是一辈子的啊。就是你了。怎么让我捡到你。你还以为得了大便宜。
柳昊在每棵树上画了个横线，说“以后咱们就画正字，哪天把这树都画死了，你就该嫁到我家来了！”说的时候，自己还很陶醉的样子。
我只是被他牵着，一棵树一棵树的画，然后抬头看茂密的树荫，像是能遮过整个蓝天，“这树长得这么壮实，你死了他还没死呢，你就是不想娶我呗！”我说。
“你还着急啦？行，那你哪天想结咱就结！”柳昊捏着我的脸，说。我露出笑容。
思思靠在一棵树下面看小说，如痴如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静现在已经以花痴的眼神成了她的招牌表情，花痴女由此得名。
琪和梁孤城好像又吵起来了，被我们呵斥责令一边儿玩儿去。
谁也没提报志愿的事儿，谁也没说以后我们万一不在一起了怎么办。
不在一起了怎么办。不太敢想。
我的生活完全由你们组成，我以为自己可以很独立，可是去了A城以后我才发现，如果生活里面没有你们，筱筱也就不再是筱筱了，公主是要呆在自己的城堡里的，一旦流落了民间，就没有人会那么用心的珍惜她了。
思一定是报了实验中学，而且万无一失。
琪和梁孤城还有斯凡静应该是都报了二中，没有什么好猜忌的，也很有可能添个实验中学放在那里显得很好看，不过他们都不在意。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她们都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只有我落单了。还好还有思。
柳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都不会变对不对？
对不对。
成绩公布下来了。我们所有的人都没睡，因为据说成绩应该是在早晨四点钟开通电话查询的。分数线已经出来。
电话响起来，“筱筱，成绩出来了！我和梁孤城都在二中！你赶快查查吧！”琪打来的。
我放下电话，犹豫不定，坐立不安，像是晕车之后即将呕吐的反应。我和柳昊能不能在一起，就在这几秒钟就要揭示答案了，是不是应该让柳昊先查。算了，只要我去了一中就肯定在一起了，只要柳昊稍微运气好一点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