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姚大娘提着刀,一路借着雷电之光,拨开浓云迷雾,径直往村口来。正好遇到孙道长。
早些年,孙道长来探亲时,早已听得说云气村有一行侠仗义的妇人,性直刚烈,算得上女中豪杰。今日此情此景见一妇人提刀前来,衣襟上血腥点点,孙道长便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大娘。
孙道长随即作揖道:“都说大娘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却不知大娘才此处是何意?”
大娘将剔骨刀往那做法的案桌上一插,随即也回礼道:“道长,我在家中听得两妖说,今夜将有展旗峰的妖精前来作祟。老妇无甚见识,但觉事情蹊跷,故前来相告。”
孙道长一听,大惊失色:“大娘此话当真?”
姚大娘回道:“不敢欺骗道长。”
孙道长此刻脸上阴云密布,愁容不展,抚须仰头叹道:“若真如此,恐将大难临头啊。”
姚大娘见孙道长长吁短叹,便厉声道:“道长,何惧之有。若果真大难临头,我等村民愿以死相博。”
孙道长道:“话虽如此,只是你等血肉之躯如何与那虎豹豺狼相博?况且展旗峰之妖,个个道行了得,非你等能近身得了。”
姚大娘见孙道长如此,便道:“道长难道别无他法?若果真别无他法,我这便去召集众人。”说罢便起身要走。
孙道长一把拉住说道:“且慢,此事只林珠才有办法。事不宜迟,若再晚些,恐于事无补了。”
姚大娘不知事情原委,疑惑道:“林珠虽然孔武,但也只和我等一样凡夫俗子,他能作甚?”
孙道长指着天空中一白一黄两道金光,答道:“大娘有所不知,你且看那空中,白光者乃林珠,黄光者乃魔头黄大仙白须。二者正相斗呢。”
林珠此刻正和白须酣战,只见空中:
黑烟滚滚,黄桃木仗使阴功,神火簇簇,饮血宝剑显神通。黄桃仗,引千年怨灵,尽是恶鬼罗刹。麒麟斩,集百世道法,皆乃龙虎神兽。一个恶狠狠使劲妖术,招招不离对方胸口,一个雄赳赳念动真诀,处处要取仇人首级。
姚大娘看得热血沸腾,赞叹道:“好个林珠,竟有这等神通法力。”
一旁孙道长却急了,二者酣战,且又隔着如此距离,却如何对话。若喊叫起来,又恐那妖怪得了消息,提前到来屠村,到时追悔莫及。正急时,却猛然想起一人来。
孙道长和姚大娘一前一后直杀到林珠家门前敲门道:“夫人可在?贫道有急事相告。”
见屋子并无动静,姚大娘知徐氏谨慎,恐孙道长和徐氏素未谋面不敢相见,便叫道:“林家妹子,我乃姚大娘。道长确有要事相商。你且开门。”
须臾,木门打开一条缝隙。徐氏见姚大娘在前,道长在后,便请了进来。
孙道长忙说道:“夫人,贫道和林珠本想除了那黄大仙白须,却不曾想,白须勾结了展旗峰的妖怪,今夜便要血洗这村庄。仅贫道和林珠二人,恐怕无济于事。林珠此刻正和那白须大战,贫道不敢搅扰,恐他分神,故来找夫人相商。”
徐氏听了忙说:“如今之计,只有请林珠各师兄妹出山相助了。”
孙道长见徐氏说到自己心坎上,便略微松了口气说道:“贫道正是此意。只是不知林珠这几位师兄妹现在何处?离此多远?若路途久远,派人去传信,来回便要些时日。那时却为时已晚。”
徐氏答道:“道长且宽心。平日里,林珠早有准备。”
徐氏在一樟木箱里取出一红漆木盒,打开木盒,里面却有一只黄纸折叠的纸鹤,对二人道:“我只需念动真诀,这纸鹤便能成活,顷刻间便可到达各位师兄妹处。他们见了此鹤,便会驾驭宝物前来相助。”
孙道长和姚大娘相视一笑,面露喜悦之色,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村中百姓有救了。”
徐氏遂取出纸鹤,念动真诀。只见这纸鹤果然一跃而起,飞在半空之中。徐氏道:“鹤老,有劳了。”
那纸鹤竟然显了神通,对着徐氏点点头,随即分身,化作好几只,冲向天际。众人看时,如流星闪过,须臾不见。
孙道长见已发了消息,便匆忙说道:“既如此,我和大娘便去击杀妖物,夫人和公子好生在家呆着。万望保重。”
徐氏应道:“道长放心,我自有办法。”
二人说罢,便出了门,准备应敌。
不久,展旗峰虎烈君果然带着一帮妖精腾云驾雾而来。见前方白须正与林珠一来一往的相争,便冷笑说道:“林珠啊林珠,你还是参不透人心险恶。你又要中白须调虎离山计了。”说罢便带领众小妖压下云层,落在地上。
此等小妖与先前不同。个个皆是豺狼虎豹,且修行多年。
虎烈君说道:“你等只顾烧杀便是。”说罢,众妖虎啸狼哭,张牙舞爪杀入村中。
可怜村中百姓,此时还不知,他们已到生死存亡之际。门上驱妖符尽被法力高强者揭去,哮天神犬幻化的百来只猎犬也抵挡不住展旗峰这些妖孽的攻击。当门被冲开的那一刻,留在那些村民脑海中的最后画面,也只是那面目狰狞的虎豹豺狼。
此时,村中人人哭爹喊娘,家家血溅门窗。村东头,已经火光冲天,犹如人间地狱。
虎烈君默然看着这一切,恐惧和血腥让这个魔头显得有些兴奋,他悠悠踱着步,看小妖们一路追杀村民,放火焚烧。他那还未退去兽性的虎眼,寒光凛冽,冰冷如霜。他要替他的主人鬼面娘娘取他的囊中之物,林家第三子,林玉。
林珠和白须你来我往,酣战至村东边的龙头岗。白须渐渐法力不支。边打边退。见林珠一剑刺来,随即一闪,放出黄烟,没了身影。
林珠冷笑,明眸微敛喝道:“好你个白须,哪里逃?”随即使出五行盾术。
此法使出,五行俱现,任你如何使用障眼法,都将处处碰壁,御法不得。非化外之人,不可解除。
只见百米之外,白须现了身形。林珠祭起麒麟斩,如弓箭在弦,飞驰而去,一剑正中白须左肩心脏位置之上。白须倒地,须臾,口吐鲜血不止。
林珠追到跟前,举着麒麟斩,义正言辞说道:“白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白须中了麒麟斩,顿觉三魂晃动,七魄悠悠,自知大限已到。因为疼痛,微皱眉头,仰天大笑不止,说道:“林珠,我自知法力不如你高强。今日死在你手里,我虽死无憾。你我本可以是兄弟,奈何血海深仇,无物可化。你我注定不能义结金兰。造物弄人啊,造物弄人啊!”
林珠见白须奄奄一息,原本复仇的烈火,此刻却渐渐降温了。林珠毕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当年在华镜村与师兄妹屠杀黄大仙一族时,白须还是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普通小妖。当众妖拼死抵抗之时,只有他跪地求饶,尊严尽失。可如今看白须时,已经是一族之长。已经有了强大法力,与捉妖一族相抗衡。林珠在想,这些年来,白须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促使这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小妖,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妖法。
是那永恒不灭的复仇之火。
白须疼痛难忍,血流不止,浑身已经麻木,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望向村中,见村东头火光冲天,隐约有哭喊哀嚎之声,便知展旗峰的道友们已经到了。嘴角露出一阵邪恶的微笑:“此情此景,多像当年的华镜村啊。你们捉妖人杀红了眼,连怀着身孕的女妖都不曾放过。黄娘,众惨死的我族亡灵,你们看到了吧。我白须也有替你们报仇的一日。”说罢再次仰天大笑。
林珠此刻也看到了此情此景,开始心神不宁,心中暗想:“区区黄大仙,有孙道长在村中护法,如何却被攻破了?,我林珠害苦了这一村的百姓了。”
白须心中的怒火散了,眼神也涣散了,眼白不住的向上翻起来。他有气无力的对林珠说道:“林珠,今日你我恩怨已清。你快……快下山去……是鬼面娘娘要你孩子的命……非……非我本……意。”说罢,便化作一缕幽魂,随风而去。
“白须…你…你这话是何意?”
不等林珠问个明白,白须已经死去。林珠御剑而起,往家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