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在大扫除时，浦湘波脑际映进一个细节：有的男生图省事，把扫集的树叶子往石板缝里塞，被女同学汪玉珍用扫把耐心地掏出来。
“这石板是准备盖大楼用的，大楼一动工，树叶不烂在那里吗？”浦湘波对全班同学说：“一塞，一掏，别看这一塞一掏，其实是两种思想、两种世界观的斗争。一塞，塞的是弄虚作假；一掏，掏的是光明正大。同学们，培养好的世界观就要从一点一滴做起。坏东西往往是从一点一滴侵蚀我们的思想。”
班主任的话，像春雨渗进同学们的心田。
孙惠敏再不像上学期那样温柔了，有股辣劲了。一双池水般的眼睛露出锋芒。上学期，浦湘江上语文课，经常发现她消沉地扒在桌子上。现在，她像只梅花鹿跳开了。
“孙惠敏，你现在跟以往不一样了呀。”
“我现在进步了哎！”她晃着头笑着对老师说。
孙惠敏第一次站出来碰“霸王”李英。
“她就爱瞎扯，哪个女同学跟老师接近，她就说哪个是老师的‘小老婆’、‘女儿’。哪个不跟她一道，她就说‘搞油子’去，所以大家都怕她。”
在孙惠敏的带动下，女生们纷纷“告发”李英了。方丽华说：“李英跟我说，全班女同学对我都有意见。”
杜铮铮说：“上星期晚上开会，我爸爸骑车来接我，李英说我爸爸倒毛。”
（倒毛，土话，意为干不正当的事。）
陈二姐说：“我骂人，李英说：‘陈二姐你勇敢。’”
郑秀华说：“她嘴才不干净，一天到晚就骂人‘搞油子’。”
“……”汪玲厌恶地吐口唾沫。
浦湘波找李英谈话，李英将眼一竖：“找我干什么？”嘻嘻哈哈笑着走了。
随即，听到她说：
“臭萝卜，臭萝卜！”
汪玉珍告诉老师：“臭萝卜是她给您起的小名字。”
女生们接着反映：有不少老师都被她起了外号。孙老师叫“孙麻子”，巩老师叫“巩屁眼”，朱老师叫“老母猪”。
浦湘波气抖着眉毛。这孩子思想意识这么差！上学期，他建议陆月琼抓抓她。可是，陆老师说：“小浦，现在形势不同了，对革命小将要爱护，细节不要去计较它，你到教育战线不久，还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下午召开班干会。二组组长卜飞被李英拉走了。“开会没有你好处。”
方丽华和孙惠敏两人将她拽回来。方丽华说：“这是两种思想斗争。”
孙惠敏说：“怕什么！”
二十
班干会刚散，李英冲进办公室，送来个纸条子。“你看，”她不动声色地对浦湘波说：“这是谁写的？”
浦湘波看着纸条子，上面写道：“潭延梅老痞子，卜飞是特务集团头头，李英搞破鞋，马庆玲搞油子，杨宝林是叛徒，繆延玲是反革命分子。”
在场的女生像油锅里的蚂蚁咋蹦开了，吐着唾沫：
“呸呸！查出来非打她嘴巴！”
浦湘波分析：很可能是李英自作案，因为她在班里受了欺负，就打滚放赖。这次为什么这样？事情偏偏又发生在今天下午……其他同学都走了。怎么被她发现了？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在汪玉珍桌肚底下。”
“好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中午我找你谈。”
第二天中午，李英和卜飞来了。李英一口咬定：“是陈二姐写的。”卜飞也附和着。
“有什么根据？”
“陈二姐和我有仇！”
李英嘴快得像白刀，卜飞在一旁鼓着嘴也说：“可能就是她干的！”
浦湘波旁敲侧击地跟李英说了些做人的道理。李英脸对着窗口，默默无声。最后，她冲着说：“奥，你怀疑是我写的呀？我自己写自己呀？”
浦湘波惬意地笑笑：“也没有人说是你写的，你这样惊慌干什么？”
二十一
浦湘波登上讲台。“同学们，请把课堂笔记快拿出来，把时代背景抄一下。”
教室里，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把笔放下，我昨晚看了本好故事，讲一段给你们听听。”
一听说讲故事，支支笔都放下来，一双双眼都盯着班主任。
浦湘波讲了一段精彩的解放军战斗故事，忽然说：“现在，每个人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写4个名字，谭延梅、繆延玲、马庆玲、杨宝玲。”
“哎呀……”
“快写，我看手表，限三分钟收！”
浦湘波目光扫射着。李英脸色苍白，手在颤抖。只有4个同学把杨宝玲的玲字写成林字。林字有勾的只有李英一个，“林”字和那张字纸条上的“林”字一模一样。另外，最显眼的还是谭延梅的“谭”字，只有李英写成“潭”字，和字纸条上的一模一样。丰成书记说：
“一个人犯了错误不要紧，要敢于承认。毛主席教导我们：‘犯了错误则要求改正，改正得越迅速，越彻底越好。……。’你们年龄小，主要是受不正确思想侵蚀……。”
李英侧着身体，目光盯着墙壁。
办公室里很静，只有师生两个人。浦湘波答应给她“保密”。
她点头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