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方然二人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掌教，你这是在做甚么？”
被化佛二箭封住神魂，眼见逃脱无望，那人竟是急中生智，故意做出一副愕然不解的模样，反倒率先向梁太玄发难。
“清虚长老，念在你我相识一场，若是坦白交代，贫道定会亲自护你轮回。”
然而梁太玄却丝毫不为所动，六劫道主的念头分散开，话语间隐隐已经断绝掉一切退路。
“交代？老夫有什么好交代的！”
清虚长老哈哈大笑一声，突然义愤填膺地喝问道。
“梁太玄，老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宗门，倒是你身为掌教却与外人勾结，置清规戒律于不顾，恰好今日二位太上长老在场，又岂能容你倒行逆施！”
却是形迹败露，此人企图祸水东引，拿太上长老的名义，来压过梁太玄一头。
“掌教，清虚子虽然为人糙莽了一些，不过胜在心思澄透，你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沉默片刻，乾元子抚须劝解道。
此人乃是太清宗的太上长老，一尊六劫圆满的元神道主，梁太玄这一世入道便是受他点化，故而说话一贯颇有分量。
在乾元子看来，清虚子此举虽有些令人不齿，但究其本心是为了宗门颜面，倘若责罚太过，未免会令人寒心。
未曾想替自己开口求情之人，竟是那位与梁太玄有接引之恩的太上长老，清虚子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他自觉此前并未露出太多破绽，只要不掀开白莲教徒的身份，即便朝廷也要顾忌宗门三分，顶多就是高举轻落罢了。
“乾元师叔，此人是白莲教余孽。”
冷冷瞥过一眼，梁太玄径直将他的身份揭穿。
机会已经给过，既然对方仍抱有一丝侥幸，以为能够藉此瞒天过海，那就莫怪他不留情面了。
白莲教？！
仿佛炸开一颗深水炸弹，饶是有人想趁机弹劾这位掌教至尊，此时也都强自按捺下跃跃欲试的心情。
得罪一尊实权武侯，和勾结白莲教余孽，这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念在太清昔日从龙之功，或许周帝都会出面调停双方仇怨。
可但凡和白莲教沾上半点干系，便是大周皇子也要废去一身修为，终身圈禁宗人府中，宛如猪狗，更不用说区区宗门。
历代周帝，对于白莲教的态度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杀到血流成河，一个不剩。
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前朝。
彼时商纣末年，天子孱幼，妖后芈氏垂帘听政，牝鸡司晨，妄图以女子身执掌天下。
为了维护统治的合法性，芈氏立白莲教为国教，自称无生老母，为无上佛门至尊，地位犹在三佛之上，此番转世，是为普度众生去往真空家乡。
待到大势已成，忌惮商朝气运未绝，贸然行废立之事容易受龙气反噬。
芈氏又创下秘法，窃取王朝气运助自己修行，一举突破九劫造物主的境界，镇压一个时代。
即使梁太玄那一世与其他两宗四道掌教联手，也不过堪堪将这位才情绰约的在世佛母逼入轮回。
然而对于他们这般存在，轮回不过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道主神魂受雷劫锤炼，可保九世不堕。
九世之中，但凡有一世突破鬼仙境界，便能再度忆起前尘往昔。
待到那时，害她遁入轮回的三宗四道，以及窃取佛国运数的大周，都会成为那位佛母报复的对象。
为了彻底根绝后患，便是她一手创立的白莲教，都被斥为叛逆，敢有应者罪同造反。
大轮寺鼎盛时，有一尊人仙罗汉镇压运道，其余武圣鬼仙更是不下十尊。
不过传闻私通前朝遗老，便在朝廷煌煌威势之下，轻易便成为了明日黄花，这其中何尝没有忌惮那位佛母的缘故。
“梁太玄你血口喷人，污蔑老夫是白莲教徒，你可有甚么证据？！”
猝然被揭穿自身最大的秘密，清虚子登时陷入了惶恐之中。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露了破绽，让梁太玄给看出跟脚。
只是眼下，自己却是如何都不能承认，否则身死道消事小，坏了教主数百载来的大业，他可是要沦为圣教的罪人。
在座众人，能够修炼到这等地步，哪个不是心思通透之辈。
再一想到，方才便是此人不依不饶要将圣女从重发落，意图挑拨宗门与武侯的关系，登时看向清虚子的眼神纷纷有些微妙。
“证据？”
没等梁太玄开口，方然古怪地看了那人一眼，突然嗤笑一声道。
“本侯过去曾听人说过这样一桩轶事，据传历代白莲教主都修炼过一门神通，可以将念头寄居在他人身上，助人修行。”
“只是这门神通有一个弊端，越是借助这缕念头修炼，这缕念头与自身便也契合的越发紧密，而被寄生者的思维也越发容易受到始作俑者的蛊惑。”
“直至最后，原主可以凭借这枚念头，轻易鸠占鹊巢，将他人多年的苦修化为自身道果。”
“又或者中途被人察觉，也可强行燃烧寿命借取本尊道果……所以，本侯现在该称呼你为清虚长老，亦或者是——白莲教主？”
话音刚落，一道幽光自清虚子眉心祭出，遥遥指向梁素识海。
仿佛此世最纯粹深沉的恶意，被揉入那一道微光之中，耳边传来阵阵不可抗拒的呢喃。
如同腐蚀人心躯壳的剧毒，单是仓促看上一眼，便让她破碎的道心隐隐有彻底崩殂的危虞。
然而方然早有防备，一滴人仙精血被弹开，在神念控制下化作铺天罗网，将那团企图变化雾气逃窜的幽光裹挟，直至燃烧殆尽。
人仙精血，乃是世上至阳至刚之物，天生克制一切秽物。
那道被白莲教主自九幽取出，专门用来破人识海，毁人神魂的幽光，甚至连一刻钟都未能坚持，就在人仙血气的灼蚀下，渐渐化为乌有。
“就这？”
轻飘飘拍了拍衣袖，仿佛拭去子虚乌有的尘渍，方然抬眼看向神情气势陡然大变的“清虚子”，话里行间皆是道不尽的嘲弄意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