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俊杰,算是小醇的一劫。
被调包事件结束后,小醇满心不情愿的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社区居委会“大妈”。她负责的就是:低保户审批,居民医保,收党费,扫雪,上门收卫生费……
每天过得飞快,因为根本没有闲着的时候。每天面对大爷大妈,让她觉得自己也了无生机,刚上班就像要退休的感觉。
这里没人知道你以前多优秀,英语也用不到,主持人的能力也不需要,需要的是会扯,会聊天,会跟百姓打交道,软硬兼施。
本以为:这样也好,这就是自己最初的梦想,不是要帮助穷苦人们么,在这工作,接触的全是最底层民众,正适合,但是一次,小醇被人骂了,她才明白,自己太天真了。
本来根本与她无关的事,那个大爷进了屋,抓住小醇,指着她的鼻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后来被保安推出去了,旁边的同事帮忙求情,让他消消气……
她哭了,委屈的不仅仅是自己工作不如意,这次也给她被骂醒了,善良的人也要有点锋芒,这么弱小的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去乱发善心,你对别人的善意,别人未必同样对你,而且,拿着一个月七百元的工资,有什么资格去帮助别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从那天起,小醇变了个人,她在日记里狠狠的记下了一笔:“我不属于这里,我要走出去。”
不得不说,社区的书记对她特别好,人前人后都夸小醇:“我们社区新分配来的大学生真是太优秀了,小醇这孩子,什么都拿得出手,啥都会,而且性格也好,从来不挑三拣四,长得也漂亮,大个儿,真是好孩子……”
莫名其妙的,她又出名了,名声也传到了街道办事处,她们社区的上级单位。后来,有一次区里举办文艺演出,小醇被街道的一个主任选中了,说:“咱们街道这个节目,必须得挑点出彩的人来,听说那个创业社区的小醇不错,让她来吧!”
一起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不止小醇一个,而且分配到街道的,那个她的小学同学和邻居也没被选上,领导千里迢迢非要把在山坡上的“王小醇”叫来,整个街道又是一片嘘声:“凭什么啊?肯定背后使劲呗,要说长得好看,我们社区的糖糖也不差啊?”
小醇没多想,反正没损失,可以借着排练的名义不用上班,她很乐意。
后来她就天天跟着办事处一个文艺“骨干”明明姐,天天彩排起来。她们这个节目,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一首男女声合唱的《相亲相爱》。每天就是排队形,练动作,最后录音,上场那天对嘴型摆动作就行,简单,大学时候,她曾经自己举办过一整场的文艺晚会,这次只是表演首歌,她游刃有余。
她跟俊杰认识,也是因为这个演出,他也是四人中的一个,他跟明明姐对唱,小醇跟另一个男孩是一对,基本上,排练的时候,两个人也没说过几次话,小醇只是觉得:“俊杰?别说,真有点像林俊杰,哈哈哈,就是个子太矮了,哈哈哈哈!”
后来演出那天,很成功,那天,有专业的化妆师,还有租来的礼服,是黄色的蓬蓬连衣裙,小醇穿着,真觉得自己就是公主一样,一切都那么美好,但是一句话她的灰姑娘美梦被打碎了……
下了舞台,四个人都有点兴奋,毕竟是露天的表演,场地非常大,不仅是全区的人来观看,还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居民,到处都是欢呼和掌声的海洋。
他们正往后台走,这时过来了几个男孩子,天很黑,小醇没太看清,就觉得好帅的感觉,他们过来不是找小醇,原来他们认识明明姐,“明明,表演的不错啊,真行,你排的节目啊?”
“那你看看,当然是我排的啊,不错吧?”
“嗯嗯,就你们这个节目好看,最养眼,对了,这个是谁啊?”
小醇在旁边跟个透明人一样,根本插不上话,这时被问到,她有点不知所措,她瞪着眼睛望着明明姐,不知道她会怎么介绍自己。
但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局面,要打听人,是不是应该背后问啊?怎么当着面就问了起来,而且,小醇很熟悉这种眼神,她看出了那两个男孩眼里的炙热,好像他们对小醇挺有好感的。
万万没想到,平时对小醇挺好的明明姐,居然来了一句:“你们别管了,一个临时工,不说了啊,走,小醇。”
“临”“时”“工”,确实,小醇心想:我确实是签合同的,但是从来没觉得低人一等,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工作,只不过他们是公务员,是事业编,难道这里是按照这个排等级么,临时工就应该差别对待么?这么弄标签,是有意的还是心里的话无意说出来的?
小醇没吭声,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的姻缘被明明姐无情的阻拦了,因为那两个看似对她有意的男孩并没有后续的消息;另一方面,她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这份丢人的工作,被人瞧不起,她有了被侮辱的感觉。
换做别人,可能不会在意,不在乎就不在意,但是小醇不是,她刻意隐藏自己家庭的窘迫,她以为自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结果被这句话,打击得仿佛一切回到了原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徒劳,到头来,她还是社会最底层。
那天晚上,回到家,卸了妆的她,就好像灰姑娘没了玻璃鞋……看着爸妈忙前忙后,给那些打麻将的客人端茶倒水,那种低三下四的样子,听着旁边喝完酒的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们不时传来的几句脏话,她躲在床的一个角落里,蒙着被子哭了!
一直到下半夜不知是几点,爸爸来叫她:“起来吧,客人都走了,脱了衣服再睡觉。”
她没有睡,却装着睡着的样子,不清不楚的回答着:“我太困了,不换衣服了……”
其实,她不想被看见满枕头的泪水,不想让父母担心。然后,就听着父母都已经习惯的动作,擦地,开窗户,放一放烟味儿,再吃点饭,然后把一张立起来的床垫子放倒,铺上被子,关灯……小醇再一次泪崩,这大学四年,父母究竟是怎么过的,弄的家不像家,人不像人,把自己的房子当成麻将馆,不是逼不得已,怎么会这么做?她把父母害惨了……
这一晚,不停有声音在耳边回荡:认命吧,你永远都别想翻身,做梦吧,男人也不会找你这种人,你这个临时的合同工……
这时的小醇,刚刚被荆晶甩了,她不能全心全意的去恋爱,她觉得自己的家庭丢人,每次荆晶送她回家,她都离老远就把他撵走,她怕被发现,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也许别人不在乎,但是她觉得自己太寒酸。
她太穷了,跟荆晶去约会,半路发现鞋开胶了,她就在车上,偷偷摸摸的把鞋的带子塞在脚底,刻意的那么踩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因为那只脚必须要用力,还不能抬高。
下车以后,荆晶好死不死的非要拉着她跑,抱着她转圈,小醇满心都在担心鞋,特别扫兴的凶他,搞的他一头雾水,好好的约会不欢而散。
荆晶也给小醇买过衣服,他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每次见面,小醇都穿一样的衣服,而且洗的已经变形了,越来越长……没办法,小醇家里连换衣服和洗澡都没地方,而且身上总是有股味道,有一次被别人问到:“你吸烟么?”哪里是吸烟,每天在那种环境里熏着,衣服洗完凉着也是被烟包围着晾干……
小醇每次看到荆晶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真的开心不起来,荆晶说她不投入,其实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却没法坦白。
接触的一个月时间里,小醇知道了,原来他是富二代,每天的任务就是找地方玩,钱怎么也花不完,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名牌,而且还总飞去香港念研究生,一切都像跟她两个世界一样。
小醇后来的劫难就是俊杰,因为这个男孩,她变成了一个痴情的傻女人,被伤得体无完肤……被分手,被小瞧,小醇似乎认命了,每天无精打采,百无聊赖,活一天算一天的行尸走肉一般……
这时,街道办事处打来电话,想要把小醇借调过去,那里因为人口普查的事,急缺人手,小醇计算机专业出身,首当其冲被抓去当苦力。
小醇根本不会拒绝,更何况,那里环境好,还供午饭,何乐不为,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借调完还是会还回去的,这么一想,就更加珍惜这几个月的时光……
确实如她所想,这里果然“热气腾腾”,年轻人多,都是刚走出校园,有事没事,下班之后就一起出去聚会,无来由的开心,小醇也开心,她跟着一群在编人士在一起,仿佛自己也是,虽然他们的工资是她的四倍,但是她就算跟家里要钱,也要混在他们中间……
天天玩在一起,不免有几个眉来眼去,产生了感情,她就看着他们合了分,分了合,要死要活的,喝了吐,吐了喝……
就是这个时候,小醇和俊杰也经常碰面,慢慢熟络起来,发现他不仅长得像林俊杰,唱歌也很赞,而且写了一手好字,他的作品参加过市里很多比赛,小醇不禁对他心生敬佩:原来他是这么优秀的人,而且跟她不一样,他是有编制的,竟然突然觉得他高高在上起来……
没想到,后来聚会,俊杰经常借着家住的近的借口,主动送小醇回家,大家没多想,因为一起顺路的还有小醇的小学同学欣欣。
那天,送完小醇,俊杰和欣欣一起走了,小醇那时候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俩好像有问题,自己原来是电灯泡啊,这个傻瓜,但是同学并没有说过啊一直说自己单身,难道是办公室恋情,公开不太好?
后来,俊杰约小醇出来,小醇没多想,去看看他要干嘛,他俩来到篮球场旁边坐下来,小醇余光看见俊杰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没回应,找了个借口走开了,躲开了他的目光。
俊杰一直讲话,小醇也就应和着,他说:“我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吃了很多苦,回来分配到了街道办事处……平时没有不良嗜好,就喜欢写写毛笔字,唱唱歌。”
小醇突然觉得,这些话好像在相亲节目里经常听,这是在自我介绍么?
“我最喜欢有文化的人,像你这样的……而且我觉得我们办事处里,你最好看,你知不知道,好几个人都盯着你要跟你表白呢啊?就那个李里,王澎……”
“哦,我不知道啊,大家都是同事,好朋友,你可能误会了。”
“哈哈,明天有事么?我们俩去唱歌呀?”
“啊?把他们都叫着呗,咱们一起去。”
“不,就咱俩,我单独给你唱!”
小醇突然想到欣欣,就顺嘴问了一句:“那叫上欣欣行么?她是我小学同学,你不知道吧?”
“啊?你俩同学啊?我烦她,不带她,就咱俩!”
“那还是算了吧!”
“我回家啦,拜拜,周一见。”
“那我送你回家吧!”
后来,元旦前一天,欣欣张罗大家出来跨年,那天她好像有些心事,一反常态,整场都撒娇的跟大家说:“今天谁也不许走,陪我跨年。”
欣欣真的挺可爱的,性格也开朗,就是有些老相,个子又不高,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是农村的,有点凤凰男的意思,她没嫌弃他,去他家喂猪刷碗,做饭,结果还被人家嫌弃了,总体上来说,感情也比较坎坷。
小醇也真心想陪陪她,虽然他们有隔阂,但是欣欣跟她道歉过,说顶替她去了办事处是家里的意思,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小醇,还好,后来小醇也来到了办事处,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过,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借酒装疯,她死缠着俊杰送她回家,因为小醇跟他俩顺路,大家就一起打车往家里走,俊杰说:“我和小醇先送你吧,你有点喝多了。”
“不嘛不嘛,我们一起送小醇吧,她太好看了,不安全,都听我的,我要跨年。”
“都跨完年了,欣欣,这真是喝大了,小醇,咱们送她吧!我怕我一个人弄不了她,然后我走着送你回家!”
“不行,先把她送走,听我的,别麻烦了,再拐回去,她先到家,先送她!”
小醇看司机都有点无奈的样子,忙圆场:“对对,师傅,前面超市门口停一下,我在那下车,麻烦你了啊,俊杰,她到家了你告诉我一声啊!”
“不用他告诉,我到家了,我给你打电话,我没事!”
“好好好,你告诉我,我到了,拜拜啊!”
小醇下车后,离家还有一段路,她就抬头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天的月光,心想:又一年过去了,毕业这半年以来,自己瞬间成长,算了,还是努力吧,这样就认命了,太年轻,还是闯一闯,哪怕失败了,还有时间挽回,如果等老了再后悔,就真的定型了,回天无力啊……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里面俊杰气喘吁吁的问:“你到家了么?你先别上楼,你等我一会儿,我正在往你家跑呢,我有话跟你说。”
“哦,我正要上楼呢,太冷了,在门口等你,你快点啊,啥事啊?哎呀,难道是欣欣出事了么?”
“不是,你等我啊……”
小醇莫名其妙,站在那,眺着脚望啊望,看见那边跑过来一个身影,“怎么啦?这是,火急火燎的!”
“等我喘口气啊……呼呼……呼呼……我就是怕你回家了,我把她送到家我就往这边跑,累死我了,还好你没回家。”
“哦欣欣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她酒量很好的,你不了解她。”
“哦,那我就放心了。”
“她就是故意的,耍小性子!”
“嗯嗯,看出来了,不过她撒娇起来真可爱,你们男的是不是特别吃这一套啊?”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喜欢你这样的,真的。”
“你可别逗了,俊杰,你也喝了吧?”
“我一口酒都没喝,你忘了啊?”
“啊,对,你吃中药呢吧?”
“嗯嗯,以前当兵的时候落下的病根。”
“哦,真不容易,兵哥哥!”
“你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办呐,你帮帮我呗。”
“开什么玩笑,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俊杰连忙抓住小醇的手,顺势把她按在墙上,小醇一脸懵,吓傻了,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不敢动,心想:“天呐,我被壁咚了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总敷衍我,你心里明白,我喜欢你,欣欣都看出来了,她刚才跟我表白了,我拒绝她了,就因为你。”
小醇承认,确实对俊杰有好感,被他的歌声吸引,但是明知道欣欣跟他不明不白,自己就断了念头。这种情况下,被按在墙上表白,小醇有点怕的发抖,一心想逃跑。
但是腿刚迈开要挣脱,就被俊杰用膝盖挡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小醇有些害怕了,她怕有人下来,看见她这个样子,都是邻居,让人撞见解释不清楚啊!
小醇眼睛滴溜溜的转,俊杰问她:“你想什么呢?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啊?”
“啊?听见了,听见了,嘿嘿,你先放开我,影响不好,有话你说就行,别动手啊,哈哈哈!”
小醇一边说,一边谄媚的假笑着,可怜兮兮的让他先放开再说。
俊杰放开了手,小醇箭似的飞奔上了楼,俊杰没追上去因为她家是二楼,他小声的喊了句:“下次,我肯定不会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