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止夺揉了揉额头,他有些头疼。
特异抵抗这东西他是有了解的,事实上他这个数千人的团队中已经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了。
换言之每几千个人中就可能有那么一个人拥有这种潜力。
几千分之一的概率,对于他们这个人数众多的团体来说已经不算小了。
甚至这个概率实际上可能还要更高,因为也许现在就有其他人在特异抵抗下脱离了控制而自己并没有察觉。
吕止夺郁闷了。
他之前并没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毕竟那群CDE级的异能者失控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随着团队的整体实力逐渐增强,他不得不思考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案。毕竟接下来自己要奴役的人中可能包括真元境。
这种玩意儿一旦失控,他的奴役统治会突然面临大危机。
谋略的极限是超乎常理的事物,那也是每一个谋士都无比厌恶的事物。
突然出现超乎常理的玩意儿能轻松撕碎所有计划。
显然这就又是一个超乎常理的玩意儿。
特异抵抗这东西极大地破坏了他统治的稳定性,甚至很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刻直接摧毁他的全部心血。
他大致有了些设想,他需要在被自己奴役的人中建立一种监察机构,能够确保在任何人发生特异抵抗的时候都能有效进行反制。
在这种监察机构下,自己的所有指令都要进行一定的修改,而且执行任务时也有必要更改人员配置……首先就要避免单人行动……
刘,吕止夺记得这个名字。
他转眼间已经在脑海中的奴役链里找到了这个名字。只是他也没下什么指令,如果那边说的是真的,自己的奴役已经被解除了,那么自己下指令也不会有反应。
这奴役的能力就好比给对方送了个手机,然后自己给对方发短信下命令,对方还只能接不能回,自己的短信发出去了,对方的手机肯定是收到了,但是虽然手机收到了他人却不一定能收到,因为他可能死了,可能被打晕了,甚至可能他的手机被人抢了。
没错,自己确实是不能掌握被奴役者的状态,即使是被奴役者脱离了控制,也……
……
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里听人说过?
吕止夺突然打了个冷战,有一股寒意凝成刀尖,从他的后脑刺进了脊椎,眨眼间那股冰冷传遍全身。
他关闭了联络器,在脑海中略显紧张地呼叫陈道闻:“陈道闻,余欢死之前都说了什么?你再复述一遍。”
他突然想到余欢好像喊出过一些什么乱七八糟意义不明的话,而现在吕止夺仔细想来,那些话中似是隐隐约约包含着足够威胁自己的信息。
吕止夺的表情十分严肃,甚至额头沁出了冷汗,他突然有些害怕。
余欢死前喊的那一大串话吕止夺并没有认真听,换谁谁都不会认真听的……怪恶心人的……
但吕止夺觉得依陈道闻的性格倒是还真有可能认真听完了……所以他立刻向陈道闻开口问道。
陈道闻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然后还真开了口,他果然真就认真把那些话给记住了……
“吕止夺~你赢了~不过我终于懂了~原来你是打算攻击炽城的人~真有你的~”
陈道闻好像在竭力模仿余欢死之前的腔调,但是模仿的不太像,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你也不用特意模仿腔调啊……吕止夺心里吐了个槽。
但是吕止夺这时候也没出言提醒,他现在心神有些不宁,一心想快点听下去。
“我猜你要让小丫头和这个陈道闻各去一个方向~我猜对了吧?”
“你的那个异能……真麻烦,又不能双向通信,又不能掌握被奴役的人的状态,甚至连被奴役的人的死活都不知道啊!那肯定昏迷什么的也都不知道吧!说不准连被奴役的人脱离控制了都不会知道吧?你这还不如给每个人发一个对讲机管用!想想你对着尸体发消息我就想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道闻模仿到最后已经越来越像了……尤其那个哈哈哈哈哈,已经模仿出了余欢的神髓……
只是吕止夺现在并没有心情因为这个而夸奖陈道闻。
甚至他被这个哈哈哈哈吓到了,陈道闻每笑一声,每一个“哈”传出口,吕止夺的心脏都要跟着猛跳一下。
直到他笑完,自己胸口这一块血肉疯狂跳动的节奏都没有停下,倒是反而越跳越凶猛。
那撕心裂肺丧心病狂的笑声此刻听起来丝毫不像是什么丧家之犬,而更像是来自九幽之下地狱中的漆黑恶魔口中。
那恶魔名叫余欢。
他好像看到自己桌子旁的那个硬要和自己玩石头剪刀布的小男孩突然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陈道闻,那个余颜,你注意到她的奴役标志了吗?”
“怎么了?”
“最后还在她脖子上吗?”问出这话的时候,吕止夺非常庆幸在脑海中说话可以控制着不表露出感情,否则陈道闻一定会好奇为何自己的声音如此颤抖。
“……”
陈道闻回忆了一下,那个丫头走过去攻击余欢的时候,奴役标志是在的,但是随后……
“被余欢吐出的血盖住了。”
那一口鲜血让人印象十分深刻,大口深红色带着什么固体物的血液就直接喷到了白皙的小女孩身上和脸上,强烈的反差给视觉带来很强的冲击。
吕止夺瞪大着眼睛,吞了口口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的眼睛看着前方,但焦点早就不在墙上了,而是在无穷尽的远方。
“陈道闻,立刻动身……去建筑群……!!立刻!!”陈道闻在脑海中咆哮着。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虽说距离“余欢被杀”也才只过了几分钟而已。
但纵然如此,现在动身可能也已经晚了……
他稳住正在颤抖的手,拿起通讯器,向建筑群那边的自己人发起了联络。
没有人回应他。
吕止夺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起,自己的敌人不再是炽城的人了。
他已经失去了向炽城发起挑战的资格。
那不是什么特异抵抗。
那是余欢。
几分钟前,余欢“死前”说的话,丫头全都听懂了。
余欢喊那么大声并不是给吕止夺听的,全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在攻击余欢的时候非常害怕,害怕自己的攻击会让余欢来不及反应,害怕余欢已经在庭院用掉了三次异能,害怕那一拳真的会让她失去余欢。
而余欢开始丧心病狂大声呼喊的时候,她却感到了异样。
她从没见过余欢这副模样。
余欢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不会有什么太强烈的情感波动,很难想象余欢会因为失败或死亡而摆出这副难看的嘴脸。
况且他们的童年也确实有过很多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即便那时余欢也总一副死不死无所谓的模样。
她不禁想象了一下,如果余欢真的在自己面前死到临头,会是什么场景。
应该是这样:
余欢看着自己,突然笑了笑,然后用一种满不在乎但又尽是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没关系。”
然后就这么赴死。
是啊,余欢这个人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不会怪自己。
自己变得好也罢,不好也罢,珍惜他也罢,伤害他也罢,他都不会怪自己。
那时起,丫头就开始尝试认真听余欢说的每一句话了。
果然,那一声声嘶吼中皆是他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第一,余欢告诉了自己接下来吕止夺会给她下的命令:去工厂方向或者建筑群方向,而且自己和陈道闻会走相反的方向,只要陈道闻往某个方向走,她反着走就对了。
第二,对方不知道自己是否处于被控制状态!
余欢通过解除庭院内一人的奴役状态发现了这一点。
在和百香果联络的时候余欢说过自己使用了一次异能,就是在庭院内用的了。
余欢上去帮那人解除奴役后,余欢直接告诉他,你配合我我就能救你出去,对方当即表示什么都愿意做,于是余欢就让他继续假装被奴役。
但是吕止夺那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第三,对方不知道他的下属是否清醒,甚至不知道是死是生。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丫头你不管打晕还是打死敌人都不会被发现!
那看似歇斯底里的丧家犬之言实则每一句都有其含义!
丫头全力奔跑在平坦的地面上,眼前的景色正在快速由泥土向沙漠过度。
余欢说了很多,但是没有告诉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余颜继续向前奔跑着,终于他感知到前方一处建筑内有着着许多人,不会错了,这里就是余欢说的“通往建筑群路上的伏击地点”。
而且这里安置着对方“最引以为傲的战斗力”。
百香果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余欢他也听到了的,那么按照那句话处理应该就行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想怎么办怎么办好了。”
想怎么办怎么办……
她擦掉自己肩膀上的血液,那里早就没什么奴役标志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那是余欢的鲜血。
我用这只手,打了余欢。
对方应该是能通过对讲器一类的东西与首脑联系的,但总不能每个人都能随便和主脑沟通。拥有这个权限的大概只有少数的几个联络员。
她抬起头来,满面怒容,嘴唇向内抿着张开,露出紧咬的两排牙齿,瞪大着双眼。沾血的手缓缓握拳。
想怎么办怎么办,那我可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我知道你们无辜,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控制好自己,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几缕苍白的火焰漂浮在她的身边,暴躁无比,似是如她本人一般在震怒,围绕着她跃动起来,她的背影慢慢远去。
“报告,你说的余颜到了。”门口的守卫看到小丫头走过来,用对讲机向吕止夺禀报了一声,随即挂断了。
他这一挂断,也就没了再拨过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