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晚上十点左右,安昌镇中的某条狭窄的巷子内,两排路灯无精打采的亮着。
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也是步履匆匆。
街巷两边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少数几栋楼最多不过三五层高,从外观看显得很老旧。
当啷当啷~
一辆单车飞速驶过,颠簸的路面让本来就快要散架了的单车每前进一米都要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
骑车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眉目清秀。
稍微有些破坏形象的,是他眉心处的那一抹仿佛墨迹般晕开的殷红,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显得格外醒目。
上身白色短袖T恤,下身蓝色牛仔短裤,背后黑色双肩背,脚下一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一头圆寸利落清爽。
如果再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青年的脸上有着不少的淤青,嘴角处挂着些许的血迹,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几分钟后,单车拐进了一条略宽的街道,本来静匿的环境随之变得嘈杂,路面也忽然亮堂起来。
前方不远处,数十个露天摊位一个挨一个的排列在道路两侧,明暗不一的灯泡乱七八糟的挂在或高或低的地方,还有无数花花绿绿的小灯被连在一起,构成了张家面馆,胖哥俩烧烤,味真香馄饨等字样。
酒香,肉香,各种小吃的香混杂着食客们的聒噪和摊贩们的吆喝,让这条长不过百余米的夜市充满了烟火气。
与此时安昌镇中的绝大多数地方比起来,这里宛如另一个世界。
单车从摊位间的空隙穿梭而过,丝毫没有减速。
期间几个摊位老板热情的与那骑车青年打着招呼,青年也都笑着一一回应,显然双方都很熟络。
最终,青年来到了一间平房前,车子骤然减速,稳稳停在。
这里并没有露天摊位,只有一个泛黄的灯牌挂在木门边,上面歪歪扭扭的七个字忽明忽暗——隔壁老王的酒馆。
将单车靠墙放好,青年推开破旧的木门迈步而入。
屋内面积不大,大概二十几个平方,只摆了五六张桌子就显得很局促,不过生意却好的很,几乎座无虚席。
见到有人进来,几个浑身酒气的汉子顿时双眼放光。
“罗休,你可来啦,等你老半天。”
“罗休,你再不来,没人做下酒菜,哥儿几个只好继续分这几粒花生米。”
“小罗,你这是咋了?怎么满脸花?”
“来来来,咱哥俩喝一个。”
罗休跟几人胡乱调侃了几句,并没有喝酒,然后把目光投向屋内一角的蓝色布帘:“王叔,我今天晚了点儿。”
过了足有十秒钟,布帘内才传出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臭小子,都几点了才来,又去黑龙公会的竞技场打拳了?”
“嗯,我这就去烧菜。”罗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边残留的血迹,快步走进另一扇门。
穿上脏兮兮的围裙,打开冰箱,拿出各种蔬菜肉类,抄起菜刀,罗休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不一会儿,炒菜的香气从厨房内飘出,引得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吐沫。
紧接着,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爆炒里脊丝等菜品被罗休一一端上了桌。
早就望眼欲穿的众人开始大快朵颐,期间还不时的称赞着罗休的手艺,小酒馆中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高潮。
蓝色门帘掀起了一角,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拎着小半瓶酒,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用双眼扫了下各桌的食客,与各桌微微点头后进了厨房。
厨房内,大汗淋漓的罗休正在灶台边的案板上切着一块五花肉。
菜刀以特定的节奏落下,似慢实快,一块两斤多的五花肉不到半分钟,就被切成了大小相同的肉块。
中年人随手拿起一块肉,放在眼前瞅了瞅,放下后又拿起另外一块看了看。
此时的罗休已经放下了菜刀,他有些期待的望着中年人,似乎在等着对方说些什么。
中年人仰头灌了一口酒,才慢吞吞的说道:“就差了几毫米,挺好。”
罗休嘿嘿笑道:“可惜跟王叔你还差的远。”
“你才多大?”中年人抹了把挂在络腮胡上的酒珠摇头道:“跟我比?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夫,想都别想。”
“我看王叔你做菜也就马马虎虎,可刀工是真厉害。”罗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希冀之色:“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御灵者呢。”
罗休说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第一次看到王叔用菜刀时的情景。
当时的王德海正在切割一整头白条猪。
只见菜刀在他手中化为了一团模糊的虚影,上下翻飞。
时而竖切,时而横批,时而斜剔,时而轻滑。
百十斤的白条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拾掇完毕。
内脏,猪头,猪蹄,猪骨,各个部位的猪肉,各归其类,井然有序,没有一点浪费。
也是从那一刻起,罗休便对王德海的刀工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要是御灵者会到这么个破地方来开酒馆?小子,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王德海举起酒瓶子,在罗休的额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哎呦~”
这一下正好碰到了他脸上的淤青,疼的罗休龇牙咧嘴。
看着罗休微微肿起的半边脸,王德海撇了撇嘴道:“就你那几下从网上学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去竞技场跟人家比划,咋想的?”
“王叔,别瞧不起人,今天我可是赢了。”
罗休有些得意,转身将切好的肉倒进油锅。
滋啦一声,热浪和油烟同时涌起,模糊了他的脸。
“赢了又能咋样,没有灵骨,还不是一辈子混日子?听叔的,别去了。”
“也成,王叔你要是能把酒戒了,我就不去竞技场了。”罗休似笑非笑。
王德海怔了怔,张嘴打了个酒嗝:“行啊,臭小子学会顶嘴了!要不这个月的工资晚发几天?”
“啊?”罗休听了一惊,苦着脸道:“别啊,我家小强还等米下锅呢!”
“那得看我心情。”王德海很是得意,眯着醉眼哼着小曲,背手走出了厨房。
接近午夜时分,随着最后一桌客人的离去,罗休开始麻利的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洗刷碗筷,清理厨余垃圾,而王德海则是坐在一边继续往嘴里灌着酒。
“王叔,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收拾好了一切,罗休顾不上休息,准备直接下班回家。
毕竟弟弟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正在犯迷糊的王叔嗯了一声,一边从身边抓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叮~
清脆的提示音传来,罗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收款信息。
‘王德海向您转账五千元整,请注意查收。’
“王叔,刚不是还说要晚发几天吗?怎么还早发了?好像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呢。”
“我又改主意了,咋的?你小子有意见?不想要就还我。”王德海仰着脖子瞪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叔吃好喝好,王叔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