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从远处看，扑面而来的热气都能叫人大汗淋漓。
熊熊燃烧的烈焰伴随着浓密的滚滚黑烟。由于茅草的助燃性，更是让火势如虎添翼，直窜云霄。天空被火光照亮，被染上火色的天壁仿佛随时都能被殃及池鱼的点燃，不安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现在再返回河边舀水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江厌和中田让手上没有装水的容器。
他们只能快步返回，心里祈祷火焰燃烧得再慢一些，能给他们用灰尘泥土或别的方法扑灭的机会。可是，茅草燃烧的速度显然比他们还要快上一筹，当他们赶到茅草屋边上时，整个草屋已经被烈火包围。
浓烟无孔不入地弥漫在四周，呛得人喘不过气。
暴躁的火焰根本不给人任何靠近的机会，明明距离草屋仍有十步之遥，身上却已经能感觉到空气的滚烫。干燥的草捆随着燃烧而变得焦黑，高温仿佛能让石头都化为灰烬。
茅草屋终于不堪重负地在烈焰中轰然倾塌，草和木头胡乱的在地上堆成一团。
它哪里还有屋子的模样，它被人类所赋予的存在意义，终于在这一刻宣告完结。用来当墙壁或屋顶的草捆也好，用来架设房屋骨干雏形的木头也罢，它们得以重获自由，并在火焰中得到极致的升华。
草屋倒塌后，火势便开始减弱。此时正巧赶上天明前短暂的迷雾现象，这些带有水分的雾气出现，便如同一场小雨般最终将草堆的最后一缕火光浇灭。
原本茅草屋的地方只剩下一堆黑魆魆的炭烬，以及仍在徐徐升腾的青烟。
风一吹，这些灰烬便带着青烟飞扬卷舞，整个中央部落的天空中开始飘零起黑色毛絮。
迷雾散去，随即迎来天明。
江厌和中田让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不觉已经围满了人。或许刚才也是有的，只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草屋燃烧而无能为力，所以并未在意到周围的变化。
火焰彻底熄灭后，周围人们的注意力也从灰烬上转移。
他们下意识地，事先约好似得匆匆同江厌两人拉开距离，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头洪水猛兽。两人就这样被一群原住民围在中间，他们开始低声议论，窃窃私语，声音窸窸窣窣的，江厌听不见，也听不懂。
中田让面色凝重，眉头紧皱。让他烦心的并不是被烧尽的草屋，而是周围居民们种种异样的盯视，他尽量贴紧江厌，以防止这些居民突然扑身而来，对他们付诸暴力。
“江厌，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中田让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低声问道。
江厌摇摇头，他在人群中打量，仔细地寻找那位短头发，身上遍布各色伤痕的年轻人。他已经想到了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茅草屋着火根本不是意外，屋里空空如也，不具备意外发生的条件。
假如只是自然灾害，那为什么只有他们的草屋被点燃，附近的全都完好无损。
在一番地毯式的搜索下来，江厌终于在比较外围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孔。他还是那副令人不适的趾高气昂的神色，向上斜挑的眼角让他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挑衅感。
江厌心里其实并不确定他就是纵火者，毕竟江厌毫无证据，全是脱离了现实的推理。
然而推理本身，或者说逻辑本身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想主义，一种对事实的毁灭。
真正让江厌确信他就是这场大火的纵火者，至少与他脱不开关系的，是江厌不经意间看见的，从他嘴角泛起的一抹微笑。那是幸灾乐祸，心满意足的微笑。
江厌当即抢身而出，他身边的中田让甚至没时间反应，便已经冲到人群中。他粗暴地，如同只是拨开一条条无关紧要的柳絮般将围在一起的人们推搡开，一路挺进外围。
四周的人群是江厌的阻碍，同样成为了他的得力助手。
有了这些人，年轻人即便看到江厌朝自己狂奔过来，立刻选择转身离开，也被人群堵住了去路。显然，年轻人的震慑力和气力并没有江厌强大，他几乎寸步难行。才堪堪往外走了几步，就被后来居上的江厌拽住胳膊。
抓住对方后，江厌用力往后一带，年轻人便朝仰天而倒。江厌顺势骑上他的胸口，高高扬起拳头，遂带着愤怒不由分说地挥下，拳头如同暴风雨般砸落在对方的脸颊。
他根本说不了话，嘴里刚刚发出痛苦的哀吟，便立刻被下一次拳击猛然遏止。
突如其来的冲突使得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起来，人群立刻四散而逃，生怕引火上身。不到几十秒的时间，茅草灰烬周围便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些胆大的，敢远远地躲在别的草屋后，朝这边探头张望。
打到后面，江厌的力气已经远不如刚才，挥拳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年轻人也不再哀吟，只是用一双冰冷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江厌的脸。从早已流溢出鲜血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嘲笑，江厌打得越狠，他的笑就越发张扬，越发醒目。
人群刚刚散开，中田让便快步赶了过来，抓住江厌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拽起。
中田让瞥视了一眼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年轻人，随后用朝江厌质问道，“江厌，你是不是也疯了？这群原始人疯了不够，你还跟着胡闹些什么？之前我们还有机会改变原始人对我们的看法，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用暴力把我们推到了绝境。”
“是吗？”江厌甩了甩自己酸痛的手臂，“这就是说的你会无条件相信我的结果？”
“我说我会无条件相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理智的人，比起暴力更愿意信赖自己的智慧，之前你不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吗？”中田让语气急促，“可现在控制你的根本不是理智，而是愤怒。”
“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江厌乜眼瞥向中田让。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尽管听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他仍旧能从双方的语气和神情中看出，他们之间正因为矛盾吵得不可开交。而这个矛盾显然是来自于他。
为此，他又笑得更加张扬，更加戏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