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渡尽妖海扶摇去,擎遍旌旗过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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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安闭关修炼的时候,曾听师傅提过:相传娥眉首任主领无上尊者入劫仙逝后,将他的法器怀遥琴一分为五,世称“五臻法宝”,其一传给了他的继任者,其余四个则被族内其他的家主,也就是后来其他四洲的几位首任主领抢去。这怀遥琴分裂出来的法器威力强大,倘若合在一起,就能召唤出驾驭八澄之气的五大怀遥高人,倘若有人可五而合一,就能轻松驾驭这席卷八荒的九澄气法,统治整个上古五洲。
大晟就是上古五大怀遥高人之一,是五臻法宝合二为一后,召唤出的二佾族乐师。
“看来谧音司已经掌握了两个怀遥五臻,原本以为会是在金陵帝君的手上,没想到竟然被这个人操控着。”宴安有些失落,也有些庆幸,怀遥高人只会听从实际掌控五臻法宝的人,大晟既然不掌控在自己的仇人之手,那就意味着自己离大仇得报又近了一步。
“是你召唤出来的怀遥高人?我娥眉的麒麟紫须不是在三尊道姑的手上吗?”垂手搭掌的司琴萱神情慌乱,他张着嘴,眼神闪烁,有种怅然若失的沮丧。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分身淡然地说道。模棱两可的话语惹得旁人忍不住暗想,这原本属于娥眉仙州的五臻法器,是否真的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中。
宴安听师傅说过,三尊道姑是娥眉仙州的现任主领,也是唯一的女性主领。娥眉仙州虽是信奉阴阳调和之道,但觉得修仙需耗费较重的阳气,一般女人难以练成很高阶的气法,修仙的功力就会差了许多,渐渐地就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挑选家主,推男不推女。但三尊道姑是唯一的例外,二十年前,她修成了八澄之气,击败仙门各大高手,做了主领之位,行事却与分身一样诡异,大多数在世的仙门从未见过她的真身。就算是对娥眉其他仙门发号施令也是通过门下的徒弟,本人却从未露面。这不禁让很多仙门一度怀疑,这个道姑是不是实际根本不存在,而只是娥眉某些野心势力凭空捏造出来,用以控制众仙门的一个幌子。
挟天子以令诸侯,好大的野心!
要说娥眉的野心家,司琴氏绝对当仁不让。这个一直屈尊第三的祭酒羽士家族,一直把这个排位当做了司琴氏的耻辱。轮到司琴萱继任家主,好不容盼来了绝好的机会,他定不会白白放过。
眼前这个谧音司的分身司徒,却成了司琴萱复兴家族的最大障碍。司琴萱之所以选择与谧音司合作,仅仅是想借刀杀人,以免矛头祸水引到自家身上,但万没想到这个分身大人的势力远远超乎他的想想,实力更是凌驾于整个娥眉仙门之上,尤其是恰好出现的这个上古怀遥高手,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司琴萱一想到自己殚精竭虑的密谋,处心积虑的策划,顷刻间就会化为泡影,恐怕自己早已沦落为别人的棋子,不知不觉倒替别人做了打手,心中忍不住升起秋风的萧瑟和悲凉,但他却不甘雌伏。纵然无不可避免地功败垂成,他也不想做一个稀里糊涂的手下败将,于是质问道:“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杀了齐佳氏一门,为什么非要跟阎界鬼魅一起狼狈为奸?”
分身察觉出他愤慨的思绪,但并没有着急回应他,而是摊开双手,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仰头遥望黑沉沉的天空,顿了顿,说道:“司琴家主,我真的感到很遗憾,没想到,作为娥眉四大家族之一司琴氏的家主,你竟然是如此行待客之道?要知道,钱塘夜晚这天,还真有点凉啊!我匆匆从帝都赶来,连你司琴萱的一口水都没喝上。”
司琴萱咬着牙,努力藏匿着内心积攒的所有愤怒,他清楚,此时不能发作,毕竟他内心的疑团还没有完全解开。
宴安明白这是一个继续留在他们身边的好时机,抢先站了出来作揖行礼道:“家主,我等刚才在齐佳府搜寻之时,在书斋中搜到了吉祥蕊,刚好可供分身大人品尝。”
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门徒,司琴萱刚要发怒,但好歹也算是替自己解围,于是顺着宴安递过来的台阶,低声说道:“你下去准备,待会送我屋里来。”说完挥手示意宴安退下。
司琴萱狠狠甩了甩衣袖,自顾自地转身进了门。
庭院内的娑罗树上,隐约飘浮着一个紫色身影,依稀辨得是个魁梧的身材,其余啥都看不清。分身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随后跟着司琴萱的脚步,缓缓迈过门槛进了屋。
宴安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灵机一动,想出了斟茶的招数。这也要感谢师叔道宗,一年前正是他安排自己,给齐佳氏和许鸿甫送的吉祥蕊,不然今儿这架势,宴安又得想别的法子打听消息了。
宴安虽然对齐佳府不熟悉,但幸好这三进制的府邸不大,找到书斋虽要花些时间,但不至于太久。正当宴安准备离开庭院,身后一个司琴门徒突然嚷道:“站住!”
宴安止住了脚步,这院内除了他,就只剩下司琴萱两个贴身门徒,还有倚着娑罗树前的石栏柱,半躺在地上的,那个受伤的络腮胡男子。显然,这个门徒是在叫宴安。
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刚才的应允显得太过刻意?还是自己陌生的面孔引起了他们的怀疑?果真如此,那就避免不了要大开杀戒了。不到万不得已,宴安委实不想走到这一步。
“你,谁门下的?”蹲在络腮胡须男左首的那个门徒问道,他颧骨比较高,下颌留着银色的髯须,快要垂落到了胸前,像是个耄耋的老人,但声音却显得比较稚嫩。
宴安没有着急回应,万一信口开河,让他们发现漏洞岂不更糟?索性还不如闭口不答,顶多显得自己有些傲慢。有时候,不说总比说错更妥当。
果然,宴安的傲娇姿态起了作用,右边长得獐头鼠目的门徒抢着说道:“阿芙,瞧他那个尖嘴猴腮,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知道是南宫的狗。”
好你个口无遮拦的无礼之徒,宴安心里想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怪分身说你们欠教训,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人换作平日的自己,一定毫不犹豫地撕烂他的嘴。等等,他们嘴里说的南宫?难不成是刚才被阎界追杀的那个少年?真是冤家路窄,我怎么成了他的走狗了。宴安有些愤愤不平,算了,赶紧办正经事要紧。
“我说阿松,南宫不就是喜欢离经叛道吗?明明是个女人,偏要学男人束发修仙。她也不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道姑吗?”叫阿芙的门徒以鄙夷的语气地回道。
什么?南宫是个女的?宴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怪不得他总能从那个少年的身手和语气里,嗅出一些阴柔之气,原来是个女流之辈。对于南宫的隐瞒,宴安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她的兴趣更加浓烈了。或许他梦境中时常出现的,沾满鲜血的白色道袍,南宫府前玉石台阶上的血脚印,还有挥动的妖尾拂尘,发出叮铃铃响动的伏妖铃,真的跟这位南宫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梦魇的尽头就是他念兹在兹的真相。
“别以为你那个男扮女装的师傅,替我们司琴氏办了点事,就真的居功自傲了。无论什么缘由,投靠了金陵,就是我们司琴氏的叛徒。要不是家主仁慈,早把你们这帮子货色全给清剿了。”一旁的阿松斜着眼,用余光盯着宴安说道。
宴安陪了几个笑脸,故作讨好地说道:“小的只是个跑腿办事的低阶门徒,当不起二位前辈的指教,我这就消失,免得惹二位前辈烦心。”说完转身就想往庭院外走。
“等等,你,不是要去书斋备茶吗?顺便把婴德师弟扶过去歇息。”阿芙说道。
宴安傻了眼,本来想尽早脱身,打听消息,没想到凭空给自己又揽了一个差事。再瞧瞧这个络腮胡男,身长九尺,虎背熊腰,要扶着他恐要颇费一番气力。望着天上的月盘,宴安心中顿生悔意,倘若刚才进府后直接跃墙而过,潜伏到屋顶,哪里还摊上这些琐碎之事。
这两个门徒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盯着宴安,一左一右扶起了司琴婴德。大概是茶色的粉末起了作用,司琴婴德的愁容稍有舒展,但脸色煞白,嘴唇上也没有血色,颤颤巍巍地抓着两个人的肩膀,用仅剩的一只腿,才勉强支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