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康刚刚说完煤炭二字,那汉子猛地一拍桌子。“哼,我当时什么办法,煤炭已有人用过,虽然热量较高,但是容易堵塞炉硝,所产铁质杂驳,不堪大用,如今早已……”汉子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钱康的手停在空中不停摇动,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煤炭,燃烧,用水浇之,可得焦炭。”钱康终于能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出来了,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已经可以听懂意思。其实这焦炭炼制起来并不是易事,何时浇水,怎么衡量焦炭是否制成,这些细节他心里也没有太大把握,但是既然对方是匠人,这些细节,他应该可以克服。
汉子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焦炭?”
钱康点头:“焦炭,温度高,效果好。”
“哦,这样?这个我倒的确是没听说过,不过眼下这青山地界倒是不太好寻煤炭,而且这焦炭炼制也不知要用多久。”汉子听完钱康介绍,心中多少有些对这孩子刮目相看,冶炼之中,重要之物,一是碳,二是水,外行人看热闹,只管看铁匠打铁热闹。这孩子一语中的,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焦炭是否真能做的出来,但是看他直指要害,便觉得这孩子多少还是有些斤两。
钱康点点头,同意汉子所说,“这焦炭,你可慢慢研究。还有一法,立竿见影。”
“哦?”
“炒钢法。”
“炒?炒钢?怎么讲?”光是听这个名字,还很难让人想到做法,但是对于汉子而言,脑子里却忽然好像被开了一扇门,一个他以前一直在脑子里模模糊糊尚未成型的一个想法忽然好像呼之欲出。
“炒钢,又叫搅钢,冶炼之时,不停搅拌,可增加、韧性。”钱康终于把话说完,长出一口气,软在了靠枕之上。
“搅……搅钢,对!我怎么没想到。不不不,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那汉子一个高蹦起来,激动的在室内来回走动,眼睛晶亮,状似癫狂。
“了空大师,我……我……”那汉子一下子冲到了空身前,抓住了空的肩膀晃了两下,猛然又退后一步,双手打拱,一躬到地。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赐我机缘哪,你赢了,你赢了,我这就去试,一定给小先生做出最细的钢针来。哈哈哈哈。”那汉子本来说话声音宏亮,这几句话又是狂喜之下,振的室内嗡嗡似有回响一般。
那汉子大踏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要离去。
“等一下。”榻上钱康急忙出声招呼,声音虽然微弱,可那汉子立刻停下身形,两步跑回钱康身前。
“小先生,还有妙法?”一脸希翼,好似等待糖果的小孩。
“加些银。”
“加……加什么?”
“我的针里,加些银。”银离子可以杀菌,按照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平,做到随时换新恐怕不能,那么加点银在里面,钱康心中可以稍安。
“好,没问题!等好吧,小先生。”那汉子如得圣旨转身准备离去,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仔细替钱康盖了盖被子。“小先生等待这段时间,可以的话,最好再帮金某多想两个办法,嘿嘿。”说着竟笑的有些讨好。
好不容易等到汉子离去,了空那边憋不住噗呲笑出了声音来,师父教他喜怒不形于色,因此他一贯只以一副淡然的笑容示人,今天难得流露出真性情来。
“搅钢法?你只说了三个字,我就赢了?没想到一代千机鬼手,竟然当真被一个孩子给指点了。”了空转身看向钱康:“我倒是有些期待,你这个小孩子,还会些什么呢?”
钱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皮毛而已。”
其实钱康不过前世看到的书中提到了这个技术,如果真的让他操作,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办。他刚刚那几个字如果是对一个不懂冶炼之人,可以说一钱不值。如果是一个只懂打铁不懂冶炼根本的山野铁匠,则会疑惑不解。可偏偏对方是个冶炼高手,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好似轻轻揭开一层薄纱,一切自然清晰明了。
“这还皮毛?……”不等了空再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代理住持师兄,外面那孩子的伴当又来闹了,说……说不把他们家少爷交出去,他们就去青山县告官。”
了空收敛了笑意,向卧榻上的钱康看了过去,无奈摇了摇头:“看来我还得替你演戏去”
青山寺,山门外。
一众洒扫沙弥在寺门前站成一排,手里有拿扫帚,有拿锅铲的,围成一圈,严阵以待,虽然武器不济,但架势一个个拉的满满的。
义哥儿举着砍柴用的柴刀,一副拼死相搏的样子,大吼道:“你们把少爷还给我,不给我,我今天就不走了。”他的身后,信哥儿急的眼睛都红了。
“义哥儿,义哥儿,你跟我回去吧,少爷是去治病了,是好事啊,你闹什么?”信哥儿怕被柴刀所伤,不敢上前。
“胡说,昨天我才来过,他们根本不认少爷在寺里。”义哥儿吼道。
“嗯……哼!”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在众人身后响起,一沙弥回过头去,立刻犹如看到救星。
“代理住持师兄!”随着他的一声招呼,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物什,一齐躬身行礼。
了空身后跟着两个武僧一齐来到山门处,单手施礼,念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他打量了一下众人,这些沙弥都是寺中勤律院的,负责寺中一应杂事。
“了明呢?”了明是勤律院主事,今日这般情况却没到场,实属奇怪。
“禀代理住持师兄,了明师兄从今日晨起便不见踪影。”一个离得最近的沙弥躬身答道。
“难怪……”了空点了点头,如果了明在这里,也就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应付了,当下脸上挂上一个亲和的笑容,对门前两个孩子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的少爷……”
义哥儿举着柴刀,情绪依然激动。
“的确在青山寺内。”一句话,义哥儿有些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承认就好,找到就好。
“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些和尚带走了我家少爷,快将我家少爷还来,要不然我们就去青山县告官。”
“施主稍安,你们的少爷的确在寺内,但是情况不太好,生死一线之间,交给你们两个孩子,我不放心,你们还是寻你们家大人前来吧。”了空声音真挚,语气诚恳,让人不由得十分相信。
“大师,我家少爷怎么了?”信哥儿一听急了起来,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生死一线了呢?
“莫说这些!”义哥儿一挥手,挥退信哥儿向前的身体,“我们家老爷远在胶州,一来一回一月有余,等寻来,少爷恐怕……恐怕凶多吉少,大师你现在将少爷还给我,以后不论生死不需要寺里负责。”
了空脸上的笑容在义哥儿说话的时候渐渐消失,听他说完,再不似刚才那般和气,冷着脸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能见生死与不顾?至于路途么,你二人也不必担心,只要你们家少爷在我青山寺一日,我便可保他多活一日。”
“哈哈,真是好笑,用的着你们在这里慈悲?我们少爷在寺里住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们寺内大师慈悲相救,忽然绑架我家少爷,到底意欲何为?!”义哥儿的脸色再次愤怒起来,大声和了空理论起来。
“不是怕你家少爷不测么?有时间在此聒噪,还是快些启程去找人吧。”了空不再与他啰嗦,一甩袖子转身便往回走。
“你给我回来,少爷还给我!”义哥儿一看了空要走,大吼一声,手里柴刀对着了空的方向挥舞,许是年久失修,那柴刀的刀头猛然脱离木杆,对着了空的后背就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