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龙叔停了下来,气喘嘘嘘的对欧晨说:“听,有水声,前面有水沟,我们跨过去。”
欧晨往前走了几小步,看到一条小河正潺潺的流淌,而上流处,则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呃,龙叔,不是水沟,是条河。”
“不怕,我们游过去。”
欧晨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往河中央丢了过去,石头很快就沉底了,证明这条河不深。
“不用游了,水不深,我们直接走过去就行,估计也就过腰。”
“那行,我们把裤子内裤都脱了,反正深夜也没人看到。”
“待会被小鱼小蟹咬到小弟弟咋办?”欧晨问道。
“不怕,你都没有,怎么可能咬到。”说完龙叔率先踏进河里,水才刚过他的脚踝,他就猛地跳回来大呼疼痛,欧晨急忙拿起手电筒一照,龙叔的双脚被鲜血染成一片。
“你这是流产了还是来姨妈了?”欧晨问。
“去去去,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刚走路,我穿着短裤,被杂草割伤了吧。”龙叔说,“我拿点药擦一擦就没事了。”
“那就不要过河了。”
“那行,我们再找找有没有桥可以过去。”说完龙叔终于睁开了眼睛,但给人感觉还是不睁开时候样子好看一点。看来他天生有当瞎子的潜质。
“呃,还走啊?我的脚都累了,现在又很眼困,难道你不想睡觉吗?”
“我不困啊,现在很精神。”
“为什么?你不也走了一天吗?”
“你没看到我刚刚在梦游吗?”
“那火车呢?”
“我也不知道了,现在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然后欧晨和龙叔几乎同时意识到,龙叔听到火车的时候,正是火车在行驶的途中,而他们一直在追着火车跑,从小到大,欧晨还没见过谁在深夜背着十几斤的东西朝着火车狂追追得上的。
欧晨被一个瞎子忽悠了,而且是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欧晨把背到水透了的行李放下,蹲下身来从里面拿出药水,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一小点火光在忽隐忽现,更要命的是,在附近刚好有几口旧坟,惨戚戚的月色下,微风耸动,枯叶翻滚,让人从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麻。
龙叔明显也察觉到了,说:“那东西,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鬼火吧?”
“那我们快跑,还来得及。”欧晨拎起包说道。
“我的脚都这样了,跑不动了,咱们以进为退,主动出击吧。
“好,你出击,我精神上支持你。”
龙叔转过头,在黑夜里,第一次见他的眼睛拥有了瞎子所没有的锐利。
“胆小鬼,看我的。”说完,龙叔从河里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往火光处用力一丢。
草丛中突然引起一阵躁动,鬼火从原来的地方又跳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
龙叔明显松了一口气,看的出刚刚也是怕的要死,只不过是在死撑,万一那东西朝他们跑来,估计第一个拔腿就跑的就是他了。
“看,那东西怕我们。”龙叔说完,又捡了一块砖头大的石头,更加用力的一丢。
这一次,草丛中一阵惨叫“妈的,老子拉泡屎还要被砸两次石头,什么世道!”
我和龙叔都吓了一条,不久,草丛中又是一阵耸动,一个人叼着烟,提着裤子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欧晨拿起手电筒一看,不妙,一男子捂着头,跨着大步向他们跑来。欧晨急忙跟龙叔说,砸到了鬼顶多赔命,砸到人我们可赔不起钱呀。
龙叔一把拉住欧晨拿手电筒的手,“还照什么照,快跑。”
然后,又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而且根本就是同一个夜晚,他们又奔跑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龙叔完全是瞎跑,不仅眼睛不看路,耳朵也不派上用场,他们穿过一片香蕉林,躲在一棵树下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欧晨大口喘气努力排除过度疲惫带来的耳鸣,似乎听不到那人跟来的脚步声,不由得瘫坐在地上跟龙叔说,“我们安全了。”
“喂,老沈,老沈,你看,怎么现在流行半夜三更叼着烟在野外拉屎啊?”龙叔拍着欧晨的肩膀,慌张的说。
“什么跟什么,哪有这种事。”欧晨有点不耐烦了,往龙叔看的方向望去,我的乖乖,这哪是人在拉屎啊,这是守林犬的双眼在黑夜里发光啊!!!
龙叔说:“不行,我的腿像注了铅一样,跑不动了,就让我葬身于此吧,与大山,清风相伴,也值了。”
“”诗人,那我先告辞了,你就慢慢享受被狗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撕咬的快^O^感吧。”欧晨说道。
说完他感到一阵风飞掠而过,龙叔那厮居然拔腿就跑,这一跑不要紧,那些狗都跟着他跑,在深山大林里这一切显得尤为壮观。欧晨跟在龙叔后面,那些狗完全无视他跟在它们后面,目标只有一个,龙叔的美臀。
人类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前所未有强大的潜能,龙叔就是如此,在这样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虽然他受的腿伤比刘翔奥运时候还要严重,可他一溜烟的跑的很快很快,欧晨放缓脚步,看着他渐渐被黑暗淹没在树林深处,且越来越远。那些狗,依旧无视他的存在,看来是不咬到龙叔屁股决不罢休了。
在这个时候,欧晨居然一点也不紧张了,虽然龙叔是他的好友,但是屁股不是他的。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放缓了脚步,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候交往的一个女生,他叫她JOJO。
此人真名尤其难记,欧晨能记住她的生日,她脸上有几颗痘痘,她的三围多少,但是就是记不起她的名字。而JOJO这个名字也不是欧晨给她起的,而是她给她养的一条德国犬起的名字。在那个时候,狗在她眼里的地位就像她在欧晨心里的地位一样重要。而那只狗从来不把欧晨放在它眼里,欧晨每次喊JOJO,它都不理欧晨,真是应验古人说的“狗眼看人低”,然而欧晨又不好当面虐待动物,况且跟一条德国犬较劲,不知道最后是谁虐谁,所以他也打消了这个想法,美其名曰“打狗也要看主人”。
往后跟她在一起,欧晨气无处发泄,久而久之就叫她为JOJO,而她居然出奇的开心和兴奋,说他体贴富有浪漫,居然会想到叫她为JOJO。然而这种三角关系却异常别扭,甚至他们Kiss或者约会,都要带上它。
比如,在一个落叶纷飞,空气里弥漫着的那种韩国电视剧里所具有的浪漫味道的黄昏,欧晨和她坐在公园洁白的木板长椅上,四周无人,本来是一个非常诗意非常非主流的场景,可中间总是坐着一只不识时务的贱狗。
如果说他全部的爱,都传递给了JOJO,那么,JOJO把她全部的爱传递给了她的狗。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一条线的传递,却从未有过回馈。
欧晨和她分开的原因,他还记得很清楚,就是在那样的午后,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觉得有点渴,就起身去买了饮料,回来的时候他惊呆了。他带来看的那本书上面躺着一坨热气腾腾的狗屎。欧晨当即怒火腾升,狠狠的一脚踢中还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睡觉的贱狗。
然而她哭了,说:“你怎么那么粗暴的虐待动物?”
不管欧晨怎么解释那本书有多重要,因为它是欧晨的偶像老肥写的最新小说《风中的少年》。可她就是不理解,一本书哪有一条狗重要,她无法理解。而憋在欧晨心里很久的人狗三角恋的闷气,也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爆发出来。
于是,他们分手了,荒唐的狗屎,荒唐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