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地上了鎏金色的台阶,周小粒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二楼那处拐角而去。
那搂搂抱抱的两人却已没了踪影。
瞧着十数个一模一样的房门,周小粒的脑子有些懵。
他们是进了哪一间?
犹豫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便趴在离着自己最近的一扇门前听了起来。
里头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什么声音。
如此一间间听下去,周小粒仿佛魔怔了一样,连耳朵都好像出现了幻听。明明方才听着没有动静的屋子,走出两步去,却好像又有声音,如此反复,倒是磨得她愈发焦躁起来。
直到一间半虚掩的房门前,她才悄无声息地顿了脚步,附耳听去。
似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颗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可这门的隔音实在太好,她偷听了半晌,也只听得隐隐约约的“姑娘”、“不要”这两句话。
她急得出了满身的汗,就差没推门而入了。
身后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四周寂静如斯,周小粒以为是小乐来了,是而朝后挥了挥手。
“别吵!”
她轻语出声,听得屋子里的声音陡然小了几分。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纤瘦的细腰更是弯了下去,撅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再听过去,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复而传来。
“公子既有心待我,不若赎我出去,我也免受与人卖艺之苦了……”
这一句略高声调的话听得周小粒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自觉地脑补出了一幅苑祁正调戏九月的画面。
她恨得咬了牙,红润的小脸上都浸润了几颗额前流下的汗珠。
身后的人却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了别……”
“你在干什么?”
冷沉且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自身后灌入她的耳朵,听得她浑身陡然一僵,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
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周小粒甚至连头也不敢回,皙白的额头紧贴在竹制的门上,只恨自己不能即刻遁地而去。
怎么就这么糗?
身后的男人仿佛失了耐心,拎着她的胳膊令她起身,瞬间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胸前。
熟悉的乌沉香气毫不迟疑地钻入她的鼻腔,令她有些恍惚。
依旧是那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的五官,她紧贴在他身上,仰起的前额就在他的颌下,连他的呼吸频率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
她咽了咽唾沫,不知怎么就开了口,“我听说九月……九月姑娘貌美,所以……”
“所以什么?”
略微沙哑的音调落入周小粒的耳里,听得她的脊背都僵了。
“所以……我来看看,”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对,我只是来看看。”
她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实在别扭,可除了九月,她在这花月楼便是再不认识第二人了。
哦,还有老鸨。
可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找老鸨玩耍的吧?
面前的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听了她的话,倒是将紧握她手腕的臂膀松脱开来。
顺畅的呼吸重回她的心肺,让她忽而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可一转眸,却见一身穿白纱长裙,纤腰柳肩的女子正立于他的身侧。
宛如天仙一般的绝世容貌,眉眼之间难掩的妩媚婀娜。
如此美貌,看得周小粒一时呆了。
那女子见周小粒盯着她瞧,面上也无任何卑亢之色,只徐徐地低了身去。
“九月有礼了。”
她的声音轻巧玲珑,听得周小粒又呆了呆。
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立于这一对璧人的面前,周小粒只觉自己宛如草芥一般,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苑祁正清冷地开了口,听得周小粒和九月同时一怔,“我派人送你回去。”
说罢,便朝着一旁略抬起手,唤了小厮来。
那九月见状,密如羽扇般的睫毛轻颤,眸间瞬时涌上一层水雾。
如此模样,倒是落入了周小粒的眼里。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妙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周小粒与她同为女子,也不由得被这等美貌征服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周小粒眨了眨眼,强自镇定下来,“我说了,我是来找九月姑娘的。”
见苑祁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又朝着台阶努了努嘴,“我已给了那花妈妈两个银锭,你既出来了,九月姑娘便是只能陪我叙话了。”
她顺势拉住了九月的手。
眼下她可是装扮成了男子,就算要求九月陪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越发得意起来,眼见那老鸨一路匆匆而来,到了他们面前,已然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少……少爷,”那老鸨在两人面上胡乱瞟了瞟,“她非要进来,我本是不允的……”
什么?
周小粒顿时睁大了双眼。
不是这老鸨口口声声唤她小哥,又说找三五个姑娘陪她,不许她走的吗?
她只觉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得差点憋死。
瞧着对面的苑祁正,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几次,仿佛她是个异装癖的怪人一样。
“此处不便,两位不若去小女房里,”九月适时地开了口,“小女愿抚琴一曲,以解两位心中烦闷。”
说罢,便回身朝着台阶而去。
周小粒下意识地看了看苑祁正,却见他眉目如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这眼神实在让她如坐针毡,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九月的方向去了。
待入得九月的房里,便觉一阵清淡的花香飘来。
周小粒仔细地嗅了嗅,却未闻得那熟悉的乌沉香气,一时也放下心来。
“夫人请坐。”
九月已端坐于琴后,眉目铮朗地看向了她。
周小粒猛然一惊,下意识便后退半步,又摸了摸唇上贴着的胡须。
都好好的,怎么就被瞧出自己的身份了?
见她惊诧,那九月却是笑了笑。
唇畔扬起,美的简直不可方物,真真是天选之子。
“公子与夫人成亲之时,小女曾去观礼。”
如此说完,便低手一拂琴弦,弹出一串清冽悠扬之音。
周小粒却是尴尬得要原地爆炸了。
这么说,苑祁正和九月方才是一同瞧见她各种丑态,又一同瞧她撒谎,出尽了洋相。
便是这样,苑祁正也未为她保留一丝尊严,简直把她当成了供他取乐的小丑。
可话说回来,又是谁让她巴巴地为他来呢?只能说是她活该。
周身的血液逐渐上涌,衬得她的面颊红得要滴出血一般。
她再也待不下去,低着头就往外冲。
却蓦地撞上一个人的胸膛,震得她的脑子嗡地一声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