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你无事吧?”
清幽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听得周小粒抬起了头。
是冷言霜。
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的眼下已浸了半圈乌青,看起来也比之前憔悴许多。
周小粒不由感叹,上位者拥有权力的同时,自然也承担了诸多压力,也不知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周大夫?”
冷言霜见她不说话,便将声音提高了些,又问了她一遍。
众人却是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大公子!”冷萃山先是跳了出来,“我听说那郑少庄主的未婚妻夜里看见了毒蛇,眼下已被吓得半死不活了,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众人闻言,也一窝蜂地跟着张罗起来。
周小粒却不想去。
那何云柔明显对她是一副抵触的态度,昨日她虽扇了何云柔几个巴掌,也出了胸口的恶气,可她一想到郑祁渊拦在何云柔身前的样子,她就没来由的觉得心烦。
什么吓得半死不活?
她也见过毒蛇,甚至还抓过毒蛇。那何云柔如此大题小做,只怕还是为了争取郑祁渊的同情心罢了。
“既然这样,”冷言霜开了口,“周大夫医术高明,不如同去为那少庄主的未婚妻医治吧?”
他是询问的语气,眼神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似在命令周小粒。
周小粒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渠武山不止我一个大夫,那位少夫人也与我没什么渊源,”她看向了冷言霜的眼睛,“不如大公子还是找其他的大夫替她医治吧,我去看看冷老山主。”
自从那日给冷无吃了她宝瓶里的药,冷言霜就没再请她去看望过。
虽然传来的消息都是好的,可周小粒的职业病使然,总归是自己亲眼看到了才能放心。
“周大夫要去看望家父?”
冷言霜似有些吃惊地皱了眉。
周小粒却有些奇怪,“是啊,既然大公子请了我给老山主医治,我自然要负责到底的。”
“大公子,咱们还是别耽搁了,”周围的人见他们二人说个没完,不由得催促起来,“说不定那毒蛇还在郑少庄主的院子里,未免再出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冷言霜闻言,却还是有些迟疑。
周小粒却想通了几分。
大概是冷无的权利过大,又掌管着渠武山的数万财产,冷言霜这才有些担心吧?
不过,她可没那么大的野心去争夺财产。
“大公子不必担心,”周小粒坦诚道,“我只是大夫,不为其他。若是大公子实在不放心,派两个人跟我同去就是了。”
冷言霜这才回过神来。
“不不,”他忙摆了摆手,面上又露出几分愁色,“家父身边看守的人太多,若是没我的命令,他们恐怕也不会让你接近家父……”
他说得隐晦,周小粒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指冷无的阿尔茨海默症,怕他神志不清中做出什么不受控制之事吧。
“这样,”冷言霜琢磨了一下,还是从腰间取下了一枚荷包来,“既然周大夫愿意去看望家父,就将这个荷包带在身上吧。看护家父的人比较忠心,你将这荷包给他们看,他们就会带你进去了。”
言毕,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周小粒一眼,转身带着众人离去了。
周小粒在原地怔忡许久,方才朝着冷无的住处而去。
自从她将药冷无服下后,冷言霜便将其秘密地转移到了山中央的云翠阁去居住了。
昨日去看的时候,冷言霜说冷无的房内气味不好,都没让她进去。她跟门前的丫鬟打听冷无的状况,丫鬟也只说是自己在外间伺候的人,冷言霜是不让其到屋子里去的。
如此之言,听得周小粒疑窦丛生。
按理说,冷无已到了如今这样病入膏肓的地步,若是就连宝瓶的药都不能将其的病遏制分毫,那冷言霜就该依照正常的顺序去替冷无收拾房间,清洗身子被褥。
别说这样一位耄耋老人了,就是普通人躺了这么久,身上的皮肉都会被汗水和皮屑浸染,时间长就都易溃烂。
那冷言霜究竟是为什么如此隔离冷无?难道只是因为他孝顺,一切都要依照着冷无患病后执拗的性子胡来?
由此,周小粒方才才突发奇想,决定在冷言霜忙的时候,独自来看看冷无的情况。
那荷包被她握在手心半晌,又挂在了腰上。
待得到了云翠阁的门前,便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她。她依着冷言霜的意思将荷包给他们看过之后,他们倒是没什么迟疑,直接将她带进了云翠阁的前厅。
如此一步步地通过了前厅,中廊,甚至过了三道屏风,一个守门的婆子便出现在了周小粒的跟前。
“你是谁?”
她说话很不客气,表情也冷峻无比。
周小粒皱了眉,“我是为冷老山主医治的大夫,我姓周。”
她顺手将荷包摘了下来,又递给了那婆子。
“老山主的药该换了,大公子出去处理事情又放心不下,故此让我先来看看。”
荷包被那婆子拈在手里,又似乎很是小心地查看一番,方才一脸戒备地将门打开了。
周小粒刚要进去,那婆子便拦住了她。
“把荷包戴好,”婆子的声音有些阴森,“大公子给你的东西,务必好好留着。”
言毕,她抬手便将房门关上了。
房门咣当一响,听得周小粒的心也咯噔一下。
想到冷无还在里头,她略作迟疑,还是小心地朝着内室的两道帘子而去。
这房间处在云翠阁的最里端,也是包裹得最严,最是不透风的地方。不仅如此,这间房里的油灯蜡烛也只有少数几盏,眼下虽是白日里,外头也是阳光普照,可这房间里却宛如阴森森的地窖一般,光亮少得可怜。
重点是,她在这里移动起来,却觉一股莫名的香气在鼻息之间游移,令她有些呼吸不畅。
病人的房里还燃着熏香?
周小粒有些奇怪,再想来,也觉得大概是下人见这房里气味难闻,故而用了熏香吧。
可不知怎的,明明这味道浓重而呛鼻,闻起来陌生得很,周小粒却有种闻过这味道的感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闻过。
她觉得自己的思绪愈发纷乱起来,只得用力地摇了摇头,抬手朝着帘子掀去。
黑暗之中,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双幽暗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