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周小粒除了闷在院子里替下人们诊病,剩下的时间,就是暗中听着云翠阁那边的动静。
她在等,等冷无病故的消息。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残忍,也实在不符合她作为医生该有的素养。
可这毕竟是冷无最后的愿望,她既然不能帮他做些什么,也只能盼着他愿望成真了。
冷言霜倒是没再来找她的麻烦,听说冷萃山在牢狱里很不消停,今天跟人骂架,隔日就趁机把狱卒的鼻子打出血。冷言霜眼下已焦头烂额,没下决心将冷萃山处死,已算是相当仁慈了。
冷萃山是这样的结果,其余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多闹事。
一些胆小怕事的已领了一百金下山,余下的胆子大的,也整日都在默默地找着山上的财产,倒是都没什么动静,也没人再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周小粒深深地感觉到,眼下平静的渠武山中,血雨腥风已暗暗地准备好了。
不仅是冷言霜,那虞千鹤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除了偶尔能听到丫鬟提起他深夜回来过,周小粒便是连他的影子也捕捉不到了。
一转眼,便又过了三日。
周小粒越发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管好的坏的,总比她这样无知地等着强些。
直到傍晚,院子里来了个陌生的小厮传话时,周小粒才算打起了精神。
“大公子今日要办晚宴,就设在九泰厅,还请周大夫前去。”
那小厮恭恭敬敬,只是面相带着几许狡猾和奸诈,看得周小粒有些不舒服。
“我就不去了,”她含糊其词,“晚上还有下人们要来看诊,我走不开……”
“周大夫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那小厮低着头,语气似乎有些威逼的意思,“眼下老山主病重,大公子就是咱们渠武山最尊贵的人。大公子设宴,就算是周大夫有什么意见不想去,也还是您自己去回个话,莫要让小的替您受过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一旁的丫鬟有些生气,刚要替周小粒说话,便被她拦住了。
“还有谁去?”周小粒看着那小厮。
那小厮依旧没有抬头,“宁云庄的郑少庄主等人都会到的,周大夫跟他们熟识,自然该知道这晚宴的分量如何吧?”
周小粒定定地看着那小厮,良久才道,“告诉大公子,我会去的。”
那小厮闻言,自然是露出满意的表情离去了。
身旁的丫鬟却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少夫人当真要去吗?”
“嗯,”周小粒看了看她,“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那丫鬟欲言又止,“三少爷并不想……”
她的话说了一半,又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周小粒。
周小粒皱了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丫鬟闻言,又犹豫半晌,到底狠心开了口。
“三少爷这几日已吩咐奴婢好几次,让奴婢拦着您出这院子,尤其是……”
她看了看周小粒,“尤其是大少爷派人来请的时候,更是要拦着您的。”
周小粒有些吃惊。
难道虞千鹤知道冷言霜会来邀请她?
可再问那丫鬟的时候,她也是一问三不知了。
周小粒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看看。冷言霜亲派人来邀请她,只怕背地里还不知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上次的事实在凶险,可她既答应了冷无的请求,就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理。
如此想着,她便借口要那丫鬟去帮她取些布料过来。那丫鬟以为她不去了,一时倒是不疑有他,便出门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不见了周小粒的踪影。
那丫鬟有些心慌,里外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她。再回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却见虞千鹤站在那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小粒的房门。
丫鬟如释重负,“三少爷回来就好了,您可见到少夫人了?”
虞千鹤皱了眉。
他刚忙完了外头的事回来,怎么可能见到周小粒?
“三少爷也没见到?”那丫鬟紧张起来,“难道……少夫人真的去赴大少爷的晚宴了?”
“晚宴?”
虞千鹤震惊地看着丫鬟,“什么晚宴?谁来请的她?”
那丫鬟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说大少爷举办了晚宴,还要邀请郑少庄主他们吗?”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奴婢……奴婢也不认得那人……”
虞千鹤的面色凝重起来,转身便想往外走。
不过两步,他又回头看向了丫鬟。
“如果她回来,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留下她,记住了吗?!”
那丫鬟筛糠一样,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虞千鹤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朝着郑祁渊的住处而去。
却说周小粒一路行至九泰厅的门前,便见到了方才那个长相颇为古怪的男子。
“周大夫来了,”那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大公子已等候多时了。”
周小粒愈发觉得此人奇怪,一时有些后悔来了。
“周大夫还在等什么?请进吧!”
那人又开了口。
周小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进去瞧瞧。
可她顺着那人敞开的门缝里一看,却见里头昏暗无比,并没有什么宴请宾客的景象。
如此情景,更是令她心惊胆寒。
周小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突然觉得自己此行实在过于唐突了。
这九泰厅虽然是宴会宾客的地方,可眼下已近傍晚,此处门前没有油灯不说,大厅里头也没有灯光,四通八达的小路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要举办什么晚宴?
“周大夫!”
那人的声音扬了起来,“大公子已经等得急了!还请周大夫莫要浪费时间,赶快进去面见大公子吧!”
“面见大公子?”
周小粒面向着那人的方向,实则是在用余光扫视逃跑的路,“大厅里实在太闷,大公子若是有事找我,不若就出来相见吧!”
她也刻意扬高了声音,似在向那黑暗之处藏着的人挑衅。
守门的人更是恼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低呼一声,竟然径直朝着周小粒的方向袭了过来!
周小粒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大胆,事发突然,她下意识地又朝着后头退了两步,双手也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身后的位置正是这九泰厅侧边的大榕树。
而榕树再侧的方向,就是三米高的山腰。
周小粒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便一脚踩空,沿着山壁滚了下去。
剧烈的痛楚一层层地吞噬着她的神经,不知转了多少圈,她只觉自己的身体撞上了一块石头,整个人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击晕了过去。
鲜血糊住了她的双眼,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看见了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个是方才那男子。
另一个……
竟然是被她捏断了手腕的,那个守门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