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迅速地到了关着周小粒的那间房,顺着栏杆缝隙看向了她。
她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那婆子将手中的油灯往她的脸上照了照,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糊满她脸上的鲜血。
“该死!”
那婆子低声咒骂了一句,又恶狠狠地看向了跟来的侍卫。
周小粒怎么能死?她不过是公报私仇了一下,想让周小粒受点子教训。若是她真的死了,大公子让她交代的东西还到哪儿找去?
那侍卫吓得缩了头不敢吭声。
“老巫婆,你来干什么?”后头传来冷言冰懒洋洋的声音,“是不是我大哥想通了,让你来带我出去?”
那被称作老巫婆的婆子皱了皱眉。
她明明姓吴,人人尊称她一句吴婆婆。这可恶的二公子一贯喜欢给她起外号,说话也跟炮仗似的,实在令人讨厌。
好在他很快就要死了,老吴婆决定还是先忍上这一段时间。
“二公子,”她正色道,“大公子事务繁忙,并未提起要将您带出去的事儿。你还是在此处好好思过,不要给大公子添麻烦的好。”
冷言冰似乎有些恼了,“老巫婆,你不就是我大哥的什么表姨母吗?跟我这儿耍什么威风?”他冷哼一声,“来日我出去了,一定让我大哥把你送回你那山上老家去!”
“你——”
老吴婆气得够呛,却不敢再吭声了。
躺在地上的周小粒听见此话,倒是没来由的有些欣慰。
看来这冷言冰多少是相信了她的话,这才故意将他二人的关系透露给她听的。
难怪这老吴婆如此护短,冷言霜也如此信任她,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二公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老吴婆咬了咬牙,“若真想对付我老婆子,也得大公子肯让您出去才有机会。”
“放屁!”
冷言冰依旧骂骂咧咧地停不下来,老吴婆听得心烦,便朝着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开了眼前的门。
她一踏进牢房门内,便闻到了一股浓烈又恶臭的血腥气。
“你去看看,”她皱了皱眉,“那罗老太是不是死了?”
那侍卫似乎也不想去看,可碍于她的威慑,只好伸手去翻了翻那罗老太的身体。
“是死了,”他捂着鼻子,“后颈窝扎了一只钗,这小丫头还真是厉害,这罗老太竟都不是她的对手。”
对面的冷言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厉害个屁!”他阴阳怪气地叫道,“她不是也被罗老太掐死了吗?我可是亲眼看见的这场好戏!”
这话听得老吴婆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周小粒的脉搏,却发觉她的脉搏已慢得几乎摸不到了。
不仅如此,她的浑身都有些发凉,头脸也被黏糊糊的鲜血浸满,看起来已是凶多吉少。
老吴婆焦急起来。
“快!”她喝令一旁的侍卫,“快把她送上去,我去找大夫给她医治,看还有没有得救!”
“是!”
那侍卫也紧张起来,抬起周小粒便往上跑。
冷言冰看着急匆匆要跟上去的老吴婆,突然便开了口。
“我父亲的病可好些了?”借着老吴婆手里的油灯亮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
老吴婆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
“好些了,”她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心虚,“老山主今日还吃了一碗甜羹呢,二公子不必再多操心了。”
说罢,她不肯再停留,直接便登上了云梯,带着周小粒离开了这个地方。
周小粒四肢瘫软地被那侍卫托着,虽睁不开眼睛,可还是知道自己脱离了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又被他们一路带到了一间明亮温暖的房间里。
老吴婆叫了几个丫鬟来给她擦除血迹和脏污,又替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恶心又难受的黏腻感终于消失了,虽然身上还有好多处在火辣辣地痛着,可一阵阵的困倦还是侵袭着她的神经,让她一次次地差点睡过去。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她知道是那镇定剂在发挥功效,可她必须要清醒地知道周遭正在发生什么,否则,她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不多时,她便感觉到有人在替她诊脉。
“她这是精血耗尽,虚弱已极,”那大夫振振有词地胡说八道,“老夫只能给她开个药方吃吃看,至于能不能好,就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那老吴婆送走了大夫,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吴婆婆,”目睹了一切的丫鬟小心翼翼道,“大少爷晚上就要过来了,这周大夫若是醒不过来,您要怎么交代才好……”
“少在这儿烦我,”那老吴婆皱紧了眉,“滚出去,看着你就碍眼!”
那丫鬟不敢再多说话,畏畏缩缩地下去了。老吴婆倒是待在旁边许久,又窸窸窣窣地坐到了她的面前。
周小粒感觉到一只干枯僵硬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触觉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药物控制着她,她一定会打开老吴婆的手,再狠狠揍她一顿。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你长得还真跟我姐姐有那么点像,”老吴婆的声音似乎有些嫌弃,粗粝的大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也亏着你长着这么一张脸,我外甥儿才同意娶你这种女人为妻。”
什么?!
周小粒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剧烈的震惊几乎要将她体内的药物都冲破了。
那老吴婆却不知她平静的外表下有这么大的涟漪,“我外甥儿一表人才,如果不是他喜欢男子,这等好事怎的会轮到你的头上?”她似乎不屑至极,“等你生下一儿半女,我就把你弄死。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在我外甥儿身边伺候着!”
她狠狠地捏住了周小粒的脸,指甲都差点陷入了周小粒皮肉里。剧烈的痛楚刺激着周小粒的神经,如果不是有人在外叫了那老吴婆一声,她怕是就要忍不住了。
“吴婆婆,今天还有三个要抬出去,阿云和阿力等您给腰牌呢!”
老吴婆闻听此言,站起身来便朝着外头走去。
大门咣当响了一声,房间里静了下来。
周小粒仍旧闭着眼睛,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眼下已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了,再等下去,只怕老吴婆是绝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逃跑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费力地将僵硬的舌头移到了牙齿之间。
颤抖的牙齿逐渐咬合,疼痛瞬间袭来,铁锈味也在她的口腔内弥漫开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咬断的时候,她的神经终于冲破了镇定剂的束缚,手脚也逐渐灵活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