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懒得理他,愣是让小乐为她梳妆换衣完毕,甚至还慢吞吞地吃了点早餐,才让人把他叫了进来。
此时已至正午,阿其晒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更是气得成了绛紫色。
“你倒是守着规矩,”周小粒笑眯眯地道,“既然这么生气,为什么不直接闯到屋子里来?”
“你当我傻?”阿其冷笑一声。
周小粒哈哈大笑,“但你看起来也确实不太聪明。”
阿其闻言,不由又怒目圆睁起来。好在这屋子里人多,他也不想自己撒泼的消息传到郑祁渊的耳朵里,自然也收敛几分。
“你说吧,”周小粒开了口,“到底找我什么事?”
阿其的面色顿时凝重下来。
从他进来,周小粒就觉得他跟平时不甚一样。不肯贸然闯进来自然是有畏惧郑祁渊的成分在,可更重要的,大概还是因为他有事想要求她。
否则,依他的性子,哪怕是被郑祁渊惩罚一通,他也是不会对她这么客气的。
“你……”果不其然,他故意将语气和缓下来,“你能不能把婚事取消掉?”
取消婚事?
周小粒立时便猜到了他的目的,但她才不想这么痛快地接他的话。
“什么婚事?”她故作迷茫地眨了眨眼。
“你——”阿其又恼起来,“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这女人果然可恶至极!”
“既然我这么可恶,你还跟我啰嗦什么?”
周小粒果断朝着身旁的小乐吩咐道,“送客。”
她不再看阿其的表情,转着轮椅便朝着内室的方向而去。
阿其这才慌起来。
“你别走!”
他下意识地来拦周小粒,却被小乐挡住了。
“你干什么?”小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再上前一步,我定然要将今天的事情全部告诉庄主!”
“你……”
阿其急得红头胀脸,一时把告诫自己要沉住气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唏哩呼噜地把话全吐了出来。
“大小姐从小就喜欢庄主,这是多年的事情了。周小粒,你能不能不要掺和进他们两人中间?你明知道大小姐现在病的很重,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阿其急得五内俱焚,周小粒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南柒阁里幽会的一男一女。
那女子说起自己在宝兰阁的遭遇时,似乎对欺辱她的人很是怨恨和不满。尤其是她说要揭露那人欺瞒郑祁渊的事时,她语气里的恐惧和胆怯更是无法遮掩的。
能让一个丫鬟如此畏惧的人,除了自己伺候的主子,便是直属的管事了。
可一个管事又如何能有事欺瞒郑祁渊?
周小粒突然灵光乍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何云柔自渠武山回来之后,连她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她盯得阿其寒毛都竖了起来。
“是……啊,”阿其皱眉看了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她认得郑祁渊吗?”
“当然认得,”阿其似乎对何云柔的表现十分认同,“庄主是大小姐最重视的人,她当然不会把庄主忘了。”
周小粒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
从医学角度来说,人在受到剧烈的惊吓或者打击的时候,是确实会有失忆的可能的。
这种失忆可以是长期的,也可能是短期的,甚至是一过性的。有人是选择性失忆,也有的人是把所有的熟识的人都忘了,这些都符合常理。
但像何云柔这种把周围所有人都忘了,唯独记得一个人的情况,却实在是超出了周小粒所拥有的知识的范畴。
换言之,周小粒并不觉得这世上会有何云柔这种方式的失忆症。
“如果我不肯取消婚事呢?”
周小粒又看向了阿其,“况且你要知道,跟我成亲的人是你的庄主,如果你真的想毁掉这桩婚事,至少也要先看看他的意思才行。”
她自认说得清楚,也不想再多解释了。
阿其却不肯善罢甘休,“如果你不肯嫁给他,难道他会逼着你这么做?”
“或者根本是你想介入他们两人中间,”阿其又冷笑一声,“周小粒,你真是无耻透顶了。”
周小粒感觉自己被激怒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甚至连正常的是非观都没有的人。
“你为什么说是我介入他们之间?”周小粒的面色冷下来,“我跟他早就成亲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可是——”
阿其似乎仍不甘心,“大小姐从小就喜欢庄主,她现在又生了这么重的病……”
“她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小粒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冷得仿佛冰箭出鞘。
“不管她从小喜欢的人是谁,她往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这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来惹我,希望来日到你被打脸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挺直腰板跟我说话!”
她快速地说完这话,趁着阿其还没反应过来,便示意小乐将她推回了内室里。
阿其的叫骂声很快就淹没了云深阁。
小乐气得脸涨得通红,她好几次要去找郑祁渊告状,都被周小粒拦了下来。
“别急,”周小粒面色镇定地朝她道,“不必你说,郑祁渊会知道这件事的。”
一切来得比周小粒预料的还早些。
不过傍晚,凝心阁——也就是郑祁渊的居所,便传来了阿其被杖责的消息。
小乐被这消息吓得心惊胆战。
“夫人,”她的脸儿都白了,“听说阿其被打了三十板子,没有半个月是不能走路了。”
“嗯,”
周小粒看着医书,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应该的。”
说罢这话,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跟宝兰阁的丫鬟关系如何?”
小乐见她又提起那个地方,以为她又在介意何云柔和郑祁渊的关系。
“庄主和她真的只是演戏而已,”她试图解释,“宁云庄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庄主也从来没打算瞒着我们——”
“你回答我的问题,”周小粒又看向了她,“你有能跟宝兰阁的丫鬟接触的机会吗?”
小乐这才畏缩地点了点头。
“时常会在浣衣坊碰见,奴婢认识一个叫小艾的丫鬟,她是咱们院子里的小鸥的双胞胎妹妹。”
还有这种事?
周小粒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又叮嘱小乐道,
“明天你请她过来做客,就说我这里没什么差事,让她过来看看她的姐姐。”
她想了想,又让小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包过来。
“把这东西给她,”周小粒又低头去看书,“这是蜀锦做的东西,她必定喜欢。”
“是。”
小乐应了声,她的脑子里画满了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