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旁苑祁正同样探究的眼神,周小粒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我并未拜谁门下,这……这医术,不过是我在山中受一老人指点,平白得的罢了。”
林老闻言,却仿佛并不十分信服的样子。
良久,才叹气道,
“姑娘医术不凡,定然师出名门。既不愿说,老朽自然不会追问。只是……”
那林老抬眼瞧了瞧她,“少爷此番症状凶猛,眼下也不过是暂缓一二。我师兄又需三日才可到此处来……不知姑娘可否随少爷身边陪伴几日,待得……”
“不行。”
周小粒听出了林老话里的意思,不假思索便拒绝了。
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如此陪着县里富户家里的少爷待上几日,没事也要被传出事来了。
一旁的阿其却是冷哼一声,
“八成不是怕被人瞧出破绽,露出马脚来吧!”
“阿其!”
许久未开口的苑祁正一声冷喝,惊得阿其肩头一颤,只得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姑娘救我于紧急之中,我已十分感激。”
染了白霜的眸子已经褪成了冷幽的黑色,他强撑着站起身子,又皱眉看向了一旁的林老和阿其。
“周姑娘不愿同去,谁也不许勉强她。”
不容置疑的命令听得二人心头一紧,只得唯诺应了。
可几人未走出几步,却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呼喊。
“等等——”
苑祁正心下一动,不由得回了头。
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药材行门前的周小粒。那张瘦削却清爽的面容仿佛染着光泽,在微微的光影之下,更有几分绝然不同的气质。
“我跟你们去。”
简单的几个字,听得苑祁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方才不是还眼中含惧,不愿去他的住处吗?怎的现下竟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去是去,我还有个要求。”
周小粒轻移莲步,到了苑祁正的跟前。
“公子须得派人去我家中告知爹娘,就说药材行生意忙碌,不得空回家,须得留宿几日。”
她说得坦坦荡荡,似乎早就做好打算一样。
“我并非这药材行的主人,你爹娘也未必肯信服我派去之人的话。”
苑祁正淡淡开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这药材行的主人是谁,公子心里自然有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也没什么妨碍,不必同我解释。”
一番话,说得苑祁正心头一震,看着周小粒的眼神都生出了几分不同来。
周小粒却是灿然一笑。
方才她便在窗缝瞧见了徐惟生鬼鬼祟祟的脸,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也未曾出面,这样的躲闪,怕不是药材行真正的主人在此罢了。
这倒是没什么,可最重要的是,方才苑祁正出门之时,系统竟自报增加了五百积分!
不知是宝瓶触发了系统分值的提升,还是眼前这苑祁正的身份和病症实在特殊。总之,眼前的人似乎是她目前增值积分的唯一途径,哪怕是为着这个原因,她也必须同去。
苑祁正却没再说话。
待得到了徐府才发现,徐惟生早已派人为她单独辟出一间院子,就在苑祁正住处的旁边。
这样的警觉和周到,若还说他和苑祁正只是朋友关系,只怕是鬼都不信了。
心里没了挂念,倒是一夜安眠。尤其是这房间里的软床,轻躺上去便犹如她从前家中的席梦思软垫,到了早晨,周小粒愣是赖了半个时辰的床,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若是这次有人提到酬劳,她必得求了这样一套床褥,给家中爹娘弟弟试试才好。
刚开了门,便见两个面容姣好的丫头立于院内。见了她的面,便一簇而上,手上的温毛巾和锦缎衣裳直接朝她招呼过来,又把她怼回了屋里。
口里还喋喋不休。
“三姨太交代了,周姑娘进了徐府,就是咱们的贵客。
若是周姑娘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尽可同奴婢们说。奴婢们一定尽心伺候姑娘,不让姑娘有任何不适。”
说着话,其中一个梳着羊角辫的丫头抬了手便来脱周小粒的衣裳,吓得她连连摆手,顺带着把对方手中捧着的锦服取了过来。
三姨太?
想起那日与自己龃龉不休的妖媚妇人,周小粒不由得皱了皱眉,回身又把衣裳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需要人伺候,”她淡淡道,“替我多谢三姨太,你们两个往后也不必来了。”
一番话说得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立时在周小粒跟前跪了下来。
“姑娘别赶我们,三姨太既安排我们来了,若是就这么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
梳着羊角辫的丫头面上带着几许惊恐,眼中的泪花将将就要滚落。
想起三姨太那副样子,周小粒倒是挺理解这两个小丫头的。见她们两个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也只好胡乱应了几句,便容着她们给自己换衣裳了。
古代的衣裳甚是繁琐,内衣外衣穿下来,至少有八九件。周小粒一边任她们摆布,一边心头犯疑,她不过是来给苑祁正瞧病,至于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吗?
待得衣裳换妥,周小粒便不堪其扰地出了门。可刚迈出院子大门半步,便听得身旁传来了一阵冷酷的戏谑。
“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八成是为着勾引我家少爷,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嘲讽的声音实在耳熟,周小粒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莫不是全天下就你家少爷长眼睛了,我换衣裳偏生就是给他看的?”
周小粒冷哼一声,蓦地一个转身,便瞧见了一脸不屑的阿其。
和他身旁的,穿着一身墨衣,束着墨玉玉冠的苑祁正。
在秋日萧瑟的冷风里,他整个人仿佛被那身墨衣团团围住,瞧的人竟有几分压迫感。加上他略显苍白的面色,更是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姿态,仿佛同眼前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周小粒看得呆了。
半晌过后,才被阿其又一声冷嗤惊醒。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周小粒又瞧向了苑祁正。
“公子可觉得好些了?”
苑祁正却是正瞧着她的眉眼出神,见她发问,眉头便微微地蹙了起来。
“还好。”
淡淡的两个字,听得周小粒暗中撇了撇嘴。
这主仆两人,一个惜字如金,一个有如话痨,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你可派人去我家……”
话未说完,便听一阵娇笑由远及近,直直地落入了在场三人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