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明显感觉小谷身子一颤,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我都说过了,我能拿到姐姐的和离书,眼下二伯也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冷幽的语气听得沈氏变了脸,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瞧着眼前这几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周小粒冷哼一声,扶着小谷就要进自家屋子。
兰氏一急,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拦了过来。抬手欲抓周小粒的时候,又似有些犹豫,到底是拎住了小谷破得露了几个洞的衣裳。
“你二伯应的话算个屁,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电光火石之间,周小粒一只手便猛地搭上了兰氏粗壮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抓了她胸口的衣衫,轻轻松松地一带,便将她凌空一甩,摔落在了两人的另一侧!
地面上发出“嗵”地一声闷响,险些砸出了一道裂纹来。
兰氏被摔得傻了,直到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痛楚袭上神经时,才扯了嗓子大声嚎哭起来。
“你个丧了心肝的死丫头啊!你敢打我!啊啊啊,我不活了啊!”
说罢了话,竟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一旁晒衣服的木头柱子就撞了过去。
沈氏和丛氏早已傻了眼,思维还停留在周小粒敢动手打长辈的事上。是而眼睁睁地看着兰氏到了木头柱子近旁,竟连拦都没拦上一把。
那兰氏却是不傻,见此情景,倒是厚着脸皮又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破锣般的嗓音入了沈氏的耳朵,才叫她回过了神。
“周小粒!你这是要把老周家都闹个底朝天吗?”
愤慨的语气,仿佛周小粒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一般,听得周小粒倒是笑了。
“奶,要闹的人不是我,是二伯和二娘!”
她阴恻恻地朝着哭得瘫软成了一团的兰氏瞧了一眼,“我倒是想问问,我姐姐要回村的事连里正都应了,你们准备这么个火盆子又是要干啥?”
“要干啥?”
烂泥一般的兰氏仿佛陡然生了力气,嗖地一下便从地上窜了起来。
“周家百年风水,容不得一个被糟蹋了身子的闺女回门!小谷子若是想住这家里,就得从这火盆子上迈过去,好好去去晦气!”
果不其然!
周小粒松了扶着姐姐的手,恶狠狠地看向了兰氏。
“这么说,这主意便是二娘出的了?”
她早猜到兰氏想做什么。眼下这火盆子的炭是烧得最旺的时候,莫说从上头跨过去,就算是在旁边待上一会儿,那火苗子都能燎得人褪掉一层汗毛去!兰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肯定是想趁机再折磨小谷一番,暗自出口恶气。这样恶毒的心思,只怕是浸八百遍猪笼都可以了。
兰氏闻听此言,到底是瑟缩了一下,又求助似的看向了沈氏。
这主意也算是为着周家着想,她琢磨着,沈氏大约是能为她做主的。
果不其然,沈氏迟疑了一下,还是皱眉看向了周小粒。
“她出这主意,也是我允下的。怎么的,小粒子,你莫不是也想拎着我这把老骨头摔打一回吗?!”
“我当然不敢,”
周小粒不动声色地剜了兰氏一眼,吓得她差点呛了口唾沫,
“二娘虽是长辈,可我跟她动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奶,这踩火盆子确有去晦气一说,可您八成没有想过,过些日子小姑姑出嫁的时候,也是要迈了火盆子,寓意将来日子红红火火的。
您是咱们周家的一家之主,自然说什么都算。我姐姐倒是不介意这么一着,若是奶真的不介意这事冲撞了小姑姑的喜气儿,只让她去就是了。”
说罢,她还作势扶了小谷一把,两人慢悠悠就朝着火盆子去了。
未及走近,却听得沈氏一声厉喝。
“慢!”
周小粒抬了头去,果然见沈氏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更是有些怨恨地看向了兰氏。
莫说什么接不接小谷回来住的话,论起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可那凤芝却是沈氏的命,要是她这唯一的闺女过得不好,沾了什么霉气,她只怕是杀了兰氏的心都有了。
“你先带小谷子去耳房里住!没事别让她出来乱晃!”
一声冷喝,听得周小粒的心放了下去,兰氏的心却提了起来。
“娘……她可是破了身子的人,这么住进来,给咱院子沾了晦气可怎么好……”
畏畏缩缩却不肯认输的语气听得周小粒骤然火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兰氏的跟前,一把就抓起了她胸前的衣裳。
“姓兰的,只怕在你心里,你自己就是个腥臭的腌臜货吧!不光是你,连你闺女也没分别,将来都是要被人破了身子的臭烂货!你有种就把这话再跟我说上一遍,我今日不打你,倒要带你去村里挨门挨户问问。看看哪家的女人能像你一样口出恶言,看你会不会被里正大叔骂出砧子村去!”
说罢,周小粒猛一甩手,把兰氏甩脱得趴在了地上,嗷嚎大哭起来。
仿佛嫌弃兰氏脏一样,她使劲儿拍了拍手,又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氏和吓得快尿裤子的丛氏一眼,带着小谷就进了从前的那间耳房。
留下沈氏呆立在原地,心情却是分外复杂。
这小粒子明显是在杀鸡给猴看,是见着这周家没有人能治得了她,而今连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颤巍巍的心脏刚落回肚里,沈氏便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决定。
早晚得把这小粒子嫁出去,且要嫁的远远的!只有她出了周家的大门,周家往后才能平安顺遂,再没有这些个糟烂事!
只是,这心思暂且被她压回了肚子里,丛氏和兰氏不知道,已带着小谷在屋子里安顿好的周小粒也不会知道。
“小粒……”
小谷被方才外头的一幕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看着周小粒的眼神都有些畏缩,“你……我嫁出去这两年,咱家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从前没有……没有这么……”
“没有什么?”
周小粒瞥了姐姐一眼,又从一旁的水缸里浸了块毛巾出来,
“前阵子,二娘打过我一次。那之后,我就不打算再窝窝囊囊地活着了。好过是一天,不好过也是一天,我凭什么委屈自己,让别人都好过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毛巾敷到了小谷脏兮兮的脸上。
小谷倒是觉得心酸,不想也知道,周小粒轻描淡写的那顿打,只怕都是要了她的半条小命去的。
两人都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正是这么安安静静的时候,倒听得门前一阵带着哭腔的轻唤,引得小谷不由得站起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