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方才的冷静也似乎消失殆尽了。
真是该死,怎么每每遇到这苑祁正,她就这么容易乱了方寸?
要不是那宝瓶不能用,她恨不得即刻离去。
“我先回去了,”
静谧的空气让她有些窒息,撂下这一句话,她转身就走。
未及走到门前,却听得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从身后而来。男人几乎没有犹豫,双手一扣,立时将她整个人逼到了墙上。
周小粒懵了。
慌乱地回了身,一眼便瞧见了那双冷然幽沉的双眸。顿时吓得倒退半步,后脑勺“嘭”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钝痛让她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戒备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你……要干什么?”
瞧着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男人的唇角毫不犹豫地向上扬了扬。
“你紧张什么?”
说罢,竟抬了手便朝着她的脸颊伸去。
周小粒的呼吸都凝滞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到了脸侧。虽然心里一再高呼推开他推开他,可浑身就像被锁死了一样,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有了上次那悲催的经验,她的双眼倒是瞪得滚圆,好歹是没丢脸地闭上眼睛。
带着清幽的乌沉香气的手指探到了颊边,却不肯停下,将将就到了她的耳垂。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却被他冷沉又带有磁性的嗓音止住了动作。
“别动。”
那细长优雅的手指微微一抬,便拂开了她颈边的长发,露出白嫩细腻的脖颈来。
周小粒的脸适时地红成了一粒番茄,心中微微颤动,竟对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反感。
可下一个瞬间,那修长的手指便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一只翠绿色的东西。
竟是她的耳环!
周小粒的表情一滞,下意识便去摸自己的耳朵。
果然,方才还坠在耳垂上的耳环已经没了踪影了。
懊恼再次汹涌地直入脑子,她恨不得自己即刻死去,也好过被他这样戏弄羞辱。
“你……”
她微微语滞,微皱的眉心之下,连小巧的鼻子和嫣红的嘴唇都跟着皱了起来。憨态可掬的模样,看得苑祁正倒是一愣。
旋即,便恢复了常态。
“这耳环是上等和田翠玉制成的,这一只,便抵得上你一片药田两三年的收成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在看一棵树根,一只小鸟,连半点感情也无。
周小粒越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表情也冷了下来。
“多谢苑公子好心提醒,”
她一边说,一边恨恨地将另一只耳环摘了下来,摔进了苑祁正的手心,“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往后还请苑公子妥善保管,别胡乱戴在陌生人的耳朵上了!”
她说得狠绝,似在发泄,也似在提醒自己撇清和他的关系。
说罢了话,她不再看眼前的男人,回身便出了这大门,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直到绕过了前厅门外的长廊,她才咬了咬嘴唇,口里恨恨地嘀咕了几句。
“这么一块冰疙瘩,谁稀罕?若不是……”
她猛地叹了口气,又顿了顿脚,方才闷闷离去。
苑祁正给她的住处安静得要命,方才入夜,便连个鬼影子都瞧不到了。周小粒觉得无趣,又不知该找谁说说话,只好早早睡去了。
是以第二日起的颇早。
想起院子门前似乎有一小片桃林,周小粒琢磨了一下,便披着大红的喜服打算出门去瞧。
推开雕工精良的竹门,却是吓得倒退了两步。
“你……”
话未说完,门前跪在地的丫鬟便猛地伏下了身子。
“奴婢惊扰夫人,还请夫人饶恕奴婢。”
夫人?
周小粒惊魂未定地回头去瞧,却想起这屋子只有自己一人。
“你……叫我夫人?”
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丫鬟,又拍了拍胸口,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我不是什么夫人,往后不必这么叫我了。”
清冷的话听得丫鬟略略一愣,又不敢反驳,便跪着直起了身子,头仍微微垂着。
“少爷命奴婢给夫……给……姑娘送衣裳来……”她说得有些别扭,又惶惑地看了看周小粒,“姑娘若有吩咐,尽可交代给奴婢。”
谦逊的话听得周小粒微微皱眉,起身便把衣裳接了过来。
清丽的乳云纱对襟长裙上,是绣纹繁复的百蝶穿花图案。周小粒将那裙子微微一抖,上头晶亮的绣线更显得五光十色,单单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想到昨日的翡翠耳环,周小粒冷哼一声,又把衣裳扔回了丫鬟手上的托盘里。
“这衣裳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又冷冷地回了身,“告诉你主子,只给我丫头的衣裳穿着即可,不必这样客气。”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气,只是一想到苑祁正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自是不愿接受他半分好意。
那丫鬟闻言,一张俏脸却是白了几分,双手都微微颤动起来。
“可是奴婢让姑娘不高兴了……奴婢……奴婢……”
她说着话,一双圆圆的杏核眼倒是蓄了一层泪水,竟显得分外的我见犹怜。
周小粒一时语塞。
半晌才挥了挥手,有些无奈地道,“你先起来吧。”
丫鬟的面上立时露出一层喜色,将手中的衣裳略理了理,又朝前膝行两步,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什么?
周小粒大吃一惊,慌不迭地摆了摆手。
虽然眼下这身大红喜服也不是她自个儿穿的,可那时她昏迷,自是也没办法。
眼下她可是清醒的不得了,受不了这样细致的伺候。若是让她光溜溜地在这丫鬟跟前站着,还不如忍耐着穿这喜服几天,臭死也算了。
那丫鬟见她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勉强,只得在屏风后头等着。
待得周小粒换好出来,便自然地扶住了她略显僵硬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妆台跟前。
“夫……不不,”瞧见周小粒皱眉,她赶紧改了口,“奴婢不怎么会梳头,如果姑娘不满意,还请姑娘原谅奴婢。”
她的声音轻微又带有几分乞求,倒听得周小粒有几分好奇。
“你大约也不是第一次做丫鬟,怎的连梳头都不会?”
如此畏缩,更是不像被牙婆发卖至各府那些精心训导的丫鬟。
只是这半句话,周小粒压在了肚子里,没说出来。
那丫鬟闻言,一张粉白的面孔却是顿了顿,又咬了咬嘴唇,
“奴婢……奴婢是卖身葬父,从前没做过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