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燕稷一拍身前的矮几，“天子近前，岂容你们这班无礼！”
良久，那三人才止了笑声。
最前边那位大汉摸着自己微微有些鼓起的肚子，看着上首的广元帝：“顾世子大名，饶是我月氏也早有耳闻，本想借着这次机会一见，却不曾想，顾世子根本不给这个机会啊！”
“方才都已经说了，顾世子现在不在京中！”
“上次你们便如此回答，若是那个时候你们给他传书，这几天也够他回来了。但是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回来，难道不是因为他胆小？”这大汉声音粗矿，中气十足，显得有几分狰狞，“都说这顾世子通晓古今，天文地理无一不知，现在看来，还真是吹得太过了。”
广元帝慢吞吞开口了：“盛天能人志士多的是，朕先前便说，你等有什么问题，我朝中大臣都可为你解决。”
那大汉冷笑一声：“盛天皇帝太小看我们了，我们要问，自然要问那个才学最高的。”
燕贺凑近江清月，愤愤吐槽：“真是过分。”
江清月不置可否。
这月氏使者偏偏挑着这一天，文官殿试，盛天的才子齐聚一堂，他们偏偏生出这等幺蛾子，是明明白白想打盛天的脸了。
果然方才燕贺说的不错，这月氏族，现在的确不安分。
“他们就是一口咬定了要见师兄，旁人都不行。”燕贺压低了声音，“还没见过这么难缠这么不安分的。”
“你师兄名气甚大，树大招风，自然谁都想见。”
两人说话间，下边那大汉更是说了几句更加过分的话。
已经从对顾辞的质疑，上升到了对他人品的怀疑，说他不光才不配位，反而胆小如鼠，实在是滑稽可笑。也已经开始，抨击盛天的其它学子了。
下边也有不少人开始反唇相讥。
但是当着皇上的面儿，终究不敢说得太过分。毕竟一个不慎惹来大祸，那才是真的麻烦。
那三人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对于自己引起的嘈杂和喧闹，很是满意。
“既然是月氏有疑惑请我盛天解答，原不该是这么多要求的。”
江清月在上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清凌凌的，澄澈悦耳，轻而易举便压过了一片窃窃私语，让这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三人循着声音，一眼便看见了江清月。
“你是何人？”为首那大汉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江清月脸上带着适宜的浅笑，“既然我能坐在这里，我自然是有说话的资格的。”
“你是公主？”
江清月摇了摇头，没有和他们纠结身份的问题，反而站起身，道：“我们顾世子是浮生老祖的爱徒，你们质疑顾世子，不就是质疑浮生山了？这样吧，我一会儿请奏皇上准备一辆马车，把阁下送到浮生山去，阁下便将方才说的话，在浮生山上再说一遍。若是能活着回来，再见咱们顾世子不迟。”
下边有不少人听到江清月的话，都开始暗自发笑了。
为首那大汉脸色一僵：“怎么，盛天是没有可用之人了吗？派个巧舌如簧的女子来和我们交涉！”
“不不不。”江清月轻轻摇了摇手指，“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付你们区区的月氏，不用旁人开口，所以我这小小女子，就足够了。”
“放肆！”为首那大汉大喝一声，看向广元帝，“盛天皇帝，你就这么看着她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广元帝脸色不变，意思了意思，却丝毫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荣安，注意。”
“是。”江清月对着广元帝一颔首，又看向了那三位使臣，“所以列位的问题，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若是我们无法解疑，再请顾世子不迟。若是我们有了法子，自然不用顾世子出手，也只能说你们月氏，太小题大做了。”
下边不少人彼此交换着眼神，纷纷点头，觉得江清月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为首的那使臣一挥手，并不赞同江清月的说法：“我们说是要见顾世子，就是他，旁人不行！”
江清月淡淡垂眸，微微勾唇一笑：“各位远来是客，所以我盛天敬重有加。但是各位却如此不识好歹咄咄逼人，非要逼我们将各位驱逐出京，各位便觉得，脸上有光了吗？”
“你……”
“月氏对我盛天百年朝贡，我盛天自然厚待。但是月氏无礼犯上，我盛天泱泱大国也不会听之任之。我就问阁下一句话，你们是不是，还吵着闹着要见顾世子？”
那三人再次面面相觑，却再也不是方才那般嘲讽得意的神色了。
江清月看了一眼广元帝，见他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为首那位使臣才哼笑一声，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指了指，道：“这里边，便是了。”
江清月脸上的浅笑淡然不变：“可否拿过来，让我看上一看？”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便将锦盒递给了面前的一个小太监。
江清月拿到之后，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对着广元帝一礼：“皇上，臣女看看。臣女才疏学浅，若是打不出月氏使者的难题，想必使者也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广元帝颔首。
燕贺的脖子早就伸了过来，紧紧盯着江清月的动作。
一张不大的纸，上边写了三十个细碎的问题。
“就这？”燕贺瞬间就笑了，“你们这三十个问题，拿出去问我们盛天任何一个私塾的孩子，他们都答得出来。”
江清月也略微有些错愕。她还以为是什么震古烁今的疑难问题，却不料，全都是关于一些文学常识的，也不怪燕贺说，任何一个私塾里的孩子都答得出来。
“《国论》是谁所著？《佛母经》第三章第二十回讲的是什么？常青山位于哪里？”江清月随便读了几个问题，让下方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月氏使者，这就是你们非得问我们顾世子的问题？”
下边的朝臣和贡生们，都笑了起来。
这番邦蜀国，还真是没见过世面，此等通俗简单的问题，他们倒是奉为什么惊天疑难？
那三位使臣恍若不问满堂的哄笑，愈发挺起了胸脯，反而道：“这题目的确不难，难就难在，这答案你们都不知道。”
燕稷冷笑一声：“你随便在这里揪一人，都能给你答得明明白白！”
那络腮胡使臣摆了摆手：“盛天太子，你听我说完啊。”
燕稷冷眼瞪着他。
“难就难在，这三十个问题，其实有一个共同答案，你们谁知道？”
这使臣话落，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