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想了想，对着绣儿道：“你带他去会客厅，我去那里见他。”
说罢，江清月正要起身，但是被顾辞抬手拽住了。
“先吃饭。”顾辞说，“反正他都来了，让他等着就是了。”
江清月知道他拽着自己也挣脱不得，于是转而吩咐绣儿：“你送些茶点过去，请他稍等片刻。”
绣儿立刻点头应了。
江清月重新坐下，顾辞给她盛了一碗粥。
“你说他过来是做什么的？”江清月问。
“大概率是为了他弟弟的事情。”顾辞说。
“寒威已经死了，他难不成还是来和我秋后算账的吗？”江清月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不见得。”
她和寒易认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寒易也勉强算是了解，不像他父亲兄弟那般，喜欢惹是生非。
“随他是来做什么的。”顾辞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要是他敢生事，我必不轻饶他。”
“不会。”江清月轻轻拍了拍顾辞的手背，“今日天气甚好，一会儿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顾辞“嗯”了一声：“好。”
饭后，江清月去会客厅，见到了寒易。
他外边套着一件玄棕色的黑衫，神态疲惫面容憔悴，下巴上也都冒了青色的胡茬出来，可见昨天晚上，并未休息好。
江清月开门见山：“不知寒易公子一早前来，所谓何事？”
寒易垂着眼角，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后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是为了昨日我弟弟的事情。”
“寒易公子是来和我算账的吗？”
江清月这般直白，倒是让寒易有些惶恐，不禁连连摆手，否认道：“并非如此，恰恰相反，我是来向郡主赔礼道歉的。”
“这样？”江清月倒是真的没有想到。
“是，昨日之事，本就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那阿虎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得郡主吃了好多的苦，我实在是深感内疚。现在阿虎已经被处置了，我那弟弟也……还希望郡主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们一般见识。”
这般听来，江清月眼眸流转，一抹了然的神色倾泻而出：“寒易公子这般想固然是好，恐怕你父不是这般想的吧？”
见江清月猜到了，寒易也知道瞒不过去了，不禁叹了口气：“是，父亲伤心欲绝，对郡主多有怨恨。郡主不知，我那弟弟从小就得父亲的疼爱，比我要受父亲喜爱许多。父亲也不止一次夸赞，弟弟是最像他的，也是最有他的风范的，他对弟弟寄予厚望，却不料弟弟还未功成名就，就已经奔赴黄泉。”
“你父亲是怨恨我没有给你弟弟解毒，是吗？”
“是。”寒易再次点头，“郡主莫怪，我父本来就对盛天人有偏见，并不待见盛天百姓，所以在来到盛天之后，才对诸多刁难。昨日发生那样的意外，父亲觉得郡主给弟弟解毒乃是天经地义，结果弟弟身死，父亲认为主要原因在郡主。”
江清月扯唇，冷笑一声：“所以呢？你父亲打算将我如何？”
“不，不，父亲不敢对郡主如何。”寒易立刻道，“我就是想提醒郡主，若是接下来父亲对郡主哪里有所冒犯的话，还请郡主不要见怪，父亲是伤心糊涂了。”
说着，寒易立刻又道：“我会劝服父亲赶快离开盛天，到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江清月点了点头：“寒易公子是个明事理的，这乃令尊之福。”
寒易嘴角抖了抖，又叹了口气。
略坐片刻，寒易便离开了。
顾辞从侧门进来，站在江清月身边。
“听见了吗？”江清月问。
“嗯。”
“你觉得他只是来和我说这些，让我不要和他父亲一般见识的？”
“不是。”顾辞垂眸睨着江清月，“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是，我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此次过来，他父亲必然吩咐了他什么，只是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到底，这寒易可比他那父亲弟弟懂事多了，那寒武应该好好培养这个儿子才是。”
“一般人多的家庭，孩子便没那么值钱了。寒武妻妾众多，寒易等兄弟一共十一人，寒武不见得能对每个儿子都照顾道。”
江清月有些惊讶：“这寒武子嗣缘分不浅啊。”
“那又如何。”顾辞冷然道，“反正他最喜欢的那个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那寒武提出了什么要求，让寒易都这般难以启齿。”江清月又道，“北戎这位武将军，我是真的不敢恭维。”
寒易一回到北戎驿馆，寒武立刻便问：“我让你说的话说了吗？”
寒易抿了抿唇：“我说不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寒武暴喝一声，“不给你弟弟解毒本身就是她的错，现在我只是要她去找几个女人而已，她难道还会不肯吗？”
寒武说着，心殇不已，一把扯住了寒易肩头的衣服，指着一边的棺材道：“那里边躺着的是你的亲弟弟！你难道还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地下没人伺候吗？你还是不是他哥哥！”
越说越气，寒武一个巴掌，直接扇上了寒易的脸。
寒易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颌骨通红。
寒武厉声质问：“那个女人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就罢了，我没和她算账，只是和她要十个跟她相像的女人来给你弟弟陪葬，这你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是开不了口。”寒易看着寒武，“她不会同意的。”
寒武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荣安郡主是什么态度，父亲您是知道的。在她心中，男女一样，女子的性命和男子的性命一样尊贵。你让她找十个女子来给弟弟陪葬，她怎么肯！”
“所以我才让你去说啊！你不是和她认识吗？”
寒易真是要笑了：“我和她认识，是她和顾辞机缘巧合救了我一命，到底还是我欠了他们人情！现在弟弟落得如此下场，他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你却让我去和江清月提那种条件？父亲，您有没有想过，您让我怎么做人！您让她找十个女子给弟弟陪葬，那十个女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样荒谬的要求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荒谬？好，好！”寒武指着寒易，“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寒易死死咬着牙关，定定看着前方：“如若父亲还想如此的话，您便自己去与盛天皇帝、去与荣安郡主说吧，儿子做不到！”
话落，寒易转身出了灵堂。
寒武气得脑袋几乎都在嗡嗡的响。
江清月是他儿子看上的第一个女人，他这当父亲的必然要替儿子达成心愿！现在他已经退而求其次了，他没让那江清月陪给他儿子陪葬，而是让她去找十个和她长得像的女人，也算是告慰他儿子的在天之灵，他儿子在地下也能有人伺候。
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
好，那他自己去找！
想着，寒武唤过了贴身侍卫：“你去找，找和那个江清月长得像的女人，都给我带回来！我要让她们去地下伺候我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