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陆终和沈行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办公室，两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沈行先打开话题，“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你爸？”
陆终摇头，“不了，先把案子结束，抓到方正坤再去看他，到时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先专心破案。我们之前在想促使林佳逃离的原因是什么，今天骆局给了我们答案，她很有可能是发现了沈维这个秘密。”
“但她发现的应该不是沈维新买来的小姑娘。一个活人，不至于把她吓走，而且在别墅藏活人十年而不被发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的意思是，林佳发现的是死人？”
“沈维已经买过二十个姑娘，就等于有二十具尸体藏在别墅里，尸体总比活人恐怖。”
沈行点头，“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只要找出尸体藏在哪里就可以了，就是沈家别墅大了点。”
“不需要翻整个别墅，我们只要知道林佳在昨天早上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就够了。”
沈行一想，对啊，于是连忙找来沈家的另一名女佣李晓雯，打探林佳失踪当天的行踪。
据李晓雯回忆，林佳当天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在别墅做日常工作，但她也坦言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时时刻刻注意林佳的动向。
坐在一旁的陆终正在看林佳房中物证的鉴定材料，发现林佳工作服上的泥土里含有少量有机酸、肽类以及氮磷钾在内的营养元素，这些是有机肥料的成分，不仅如此，还在发现了玫瑰花的碎片。陆终立刻就想到了沈家的玫瑰花田，抬头问道：“别墅外的玫瑰花，平时都是你们打理的吗？”
李晓雯茫然回答：“玫瑰花？不是啊，都是沈先生自己照顾的，偶尔会请外面的花匠来施肥翻土。沈先生很在意这些玫瑰，花匠干活的时候都亲自监工，听说当初是为了纪念沈清小姐而种的，玫瑰花是沈小姐的最爱。”
陆终和沈行双眼猛地尖锐起来，沈行的“很在意”在他们眼里变得很可疑，再加上手上这份鉴定结果，他们几乎可以确定秘密就藏在那片盛开的玫瑰花下。
他们带着搜查证直奔沈家别墅，正好碰上沈维在家，他盯着搜查证上的一字一句，面色铁青，“沈队长，你这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要来搜查，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再说，林佳死在外面，我家别墅还能藏着犯人不成？”
沈行微笑，“就怕你家别墅里除了犯人以外，还藏着更可怕的秘密。”
“笑话！”
“是不是笑话，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行不再废话，直接带着人往花园走去，每多走一步，沈维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警方直接从玫瑰花田的后方开始找，陆终和沈行分析过，沈维不会把尸体直接埋在玫瑰花下，毕竟他不是自己打理这片玫瑰，而且别墅里还有那么多人，被发现的风险太大。最大的可能是地下有个密室类的设计，尸体以某种方式保存进去，那入口位置应该是不会轻易被人发觉，有最好有遮挡物能遮住他进出的身影，而正好，玫瑰花田的后方有一排半人高的灌木，所以成了他们的首选地。
经过两小时的搜查，终于让他们发现了入口，沈行让人把沈维带过来，“走吧沈先生，和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好啊。”沈维强装镇定，“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捣鬼。”
沈行笑而不语，和陆终对视一眼，两人前后下去。眼前一片黑暗，空气里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在里面装了声控灯，随着大家一步一步深入，墙壁两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指引他们冲破前方的迷雾。
很快，他们到达了地下的中央。
关于那二十具尸体的处理方法，他们考虑过几种情况，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这里的灯光要比前面的暗一些，但是更多，似乎连边边角角都装上了，在墙壁两侧各有十张半人高的案台，上面摆着一个小陶瓷罐和相框，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有恐怖电影的气氛。
陆终走到其中一张案台前，打开罐子，发现里面都是粉状物体，用手捻了些，扭头对沈行道：“应该是骨灰。”
沈行拿起旁边的相框看了几秒，随后转向陆终，示意他看。
“是他买走的女孩。”他扫了一眼剩余的陶瓷罐，“毁尸灭迹倒是挺彻底的。”
目的既然已经圆满达成，警方就能收拾东西高高兴兴走人，沈维自然是跟着离开。
8
车上，陆终把二十个相框依次看过来，看了一遍又从头继续，第二次时他发现了异样。
“怎么了？”沈行注意到陆终的神情，“照片有哪里不对劲吗？”
“你看这张。”陆终把最有问题的那张递到沈行面前，“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这么一提醒，沈行很快就想起在哪里见过差不多的，吃惊道：“这不是……”
照片里的女孩穿校服，扎马尾，还画了淡妆，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但她脸上标准化又空洞的笑容充分说明了她的不自愿。不过另沈行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把这姑娘的笑意换成真心的，再加上这身打扮，就和宋简母亲沈清有八分相像了。
他们之前查沈清资料时见过沈清本人穿校服，扎马尾的模样，所以才会认出来。不止如此，陆终见沈行反应过来后继续给他看剩下的照片，发现里面的女孩和沈清的相似度，多则七分，少则三分，装扮从十七八岁到孕妇的模样都有，甚至有几张较为露骨，它们无一不透露着沈维的心思。
宋简已经恢复人身自由，看到陆终他们带着沈维回来时，似惊讶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但随后她就被那些陶瓷罐和照片吸引了注意力，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陆终一下就紧张了，因为宋简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提前说出来，沈行就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倒是宋简先笑了，“站着干什么？先去办正事啊。”
陆终这才抬腿继续，走到一半又回头望了眼宋简。
沈行跟在后面，觉得真的好新奇，到了审讯室里还不忘调侃，“古人诚不欺我，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看你现在变得，说出来谁信。”
陆终懒得理他，“那就别说了，办正事要紧。”
呵。
沈维听到“正事”两字，好不容易回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沈行见了，笑道：“怎么，慌了？”
沈维没回答。
“不说话？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在你家的别墅里发现了二十罐骨灰，你不解释解释？”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非常干巴巴的解释。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大家爽快点不好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天里基本只有晚上待在别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但那片玫瑰都是你亲自照顾的不是吗？”陆终抢在沈行之前开口，不给他继续逗沈维的机会，“你很重视它们，请人过来打理的时候还要亲自监工。你也许对别墅里的事情不清楚，但花园肯定在你的掌握之中。”
沈维还是重复那句话，“我不知道。”
“你这是在做无谓的抵抗，拖延时间等于欺骗自己，你我都很清楚要面对的是什么。”见沈维还是没有软化的意思，陆终于是换了一剂猛药，“你难道就不奇怪吗？就算我们怀疑两起命案的背后真凶是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你极力隐瞒的秘密，之所以做到了，肯定是因为有人帮忙，走了捷径，你就不好奇是谁帮忙？”
沈维身体颤了颤。
“方正坤。”陆终吐出的这三个字，让沈维彻底慌了。“这十年来你们一直在做交易，你从他手里买了二十个女孩，现在都变成了骨灰，只有一张照片证明她们存在过，除此之外，你还新买了一个女孩。”
“你……你们抓到方正坤了？”
陆终笑而不答，“你说呢？”
沈维沉默片刻，最后摇头，“不，他这人狡猾得很，你们一定没有抓到，想在我这里找线索。”
他脸上的慌张褪去几分，似乎觉得主动权稍微往自己这偏了偏。
沈行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叫醒他的美梦，“收起你得意的眼神，我们没抓到方正坤又怎么样？还不是把你和他之间的龌龊勾当查得一清二楚，现在是你，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既然你不愿意说他，那就说说你自己吧，我估计陶瓷罐和相框上没少留下你的指纹，所以好好配合，别跟个傻逼一样只会说不知道。”
沈维被骂得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最后长叹一声，“人是我杀的。我和赵婉惜，感情不能算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三个月前我去国外出差，回来之后发现她对我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不仅躲着我，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害怕和愤怒，我原以为是和林佳的事被发现了，后来才察觉她是去过密室了——”
“然后就决定把她杀了？”
“对。”沈维点头，艰涩道，“你们没有看到她那种眼神，她迟早会揭发我的。所以我只好把她监控住，然后考虑杀她的事，林佳是一把很好的刀，又蠢又心高气傲，我就挑唆她，只有赵婉惜不在她才有机会上位，林佳信了，一直在寻找恰当的机会，正巧赵婉惜约宋简见面的纸条被她发现，她就也想了一招借刀杀人，嫁祸给宋简。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林佳杀了赵婉惜，我再让你们怀疑林佳把她抓了。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发现了密室，吓得跑了，幸亏贪财带上了我的手表，里面有定位器，查到她的下落之后我就通知了方正坤，接下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陆终紧跟着问：“你是怎么联系方正坤的？”
沈维又停了下来。
“嘿嘿。”沈行见状跟着重新唱起红脸，“刚爽快点起来怎么又磨叽了？”
“我是去找他的，当然不是找本人，是找的他手下。上次交易时，我和他说了下赵婉惜的事，他就留了个手下给我。”
“人呢？”
“在我们做交易的地点，我付款之后，他会直接派人把女孩送到我藏人的屋子，每次都是这样。”
沈维这回识相了，不用沈行再问，利落地报出了地址。
9
只不过他们还是迟了，方正坤的人已经走了，屋里只有一个女孩待着，此刻正惊恐地瞪着警方，“你……你们做什么？”
沈行朝后面打了个眼色，同行的女警上前，柔声安抚对方的情绪，将人慢慢拉到一旁，其余人开始在屋子里勘察取证，结果……什么都没有，连根头发丝也没留下。
无功而返。
剩下的希望似乎都在这个女孩身上，但她被带出屋子后就一直处于惊慌状态，精神不是很好，连简单的问答对话都无法完成，这些可能是因为长期的封闭监禁生活造成的。因此，警方只好先把人送到医院，请来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沟通。
宋简听说了沈维的事，偷偷和陆终打商量，看能不能见沈维一面。
陆终：“你……为什么想要见他？”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想他亲口说出答案。”
陆终想了想，同意了，毕竟这个问题宋简不问，他们后续审讯时还是会问的。
她的问题是：“你买这些女孩，是因为我母亲吗？因为得不到，所以寄情于长相相似的人。”
沈维盯着宋简看了很久才开口，“你长得和沈清更像，几乎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女儿。”
他叹了口气，“一开始，确实是你说的那样，我一直把沈清视为女神，即使她找了个没用的男人，为他痛不欲生，她在我心里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存在。沈清的死是个意外，我一直忘不了她，还逐渐出现幻觉，直到有天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背景和她很像的人，我忽然产生了想法——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替代品呢？
“起先我和方正坤并不熟，只是在私人宴会上碰过几面，他很聪明，看出了我的渴望，并且很快就给我找来了各方面都还不错的替代品，我本来还顾忌对方是个未成年，但耐不住旁人一直鼓动。你知道的，人有钱了就想玩点刺激的——而且这种事情就像吸毒，会上瘾，到最后，吸引我的反而是她们未成年却充满诱惑的身体，沈清成了次要。”
宋简冷笑，气道：“你们还真是钱多得没处花，我要是有钱了，肯定勤勤恳恳做人，老老实实报效祖国和社会！”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有钱。”
宋简：“……起码我有自由！”
出了审讯室，宋简还在气愤，陆终刚想安慰，就听见她说：“我想去见见那个被救出来的女孩，可以吗？”
陆终皱眉，担心宋简圣母开光，“那些跟你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跟我母亲也没关系，罪恶的源头是沈维自己，但我就是想去看一看，那姑娘的病，很严重吗？”
“稍微有点。”陆终考虑了下，答应了，“等下有警员会去换岗，我让她带你去，就一个下午，回来之后你不许再把这件事压心上。”
宋简笑了，“好。”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去会是更大的危险。
宋简见到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女孩的确长得和她母亲相似，对方看到她也有了反应，甚至提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要求，“这位姐姐，你能推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吗？”
宋简很惊讶，看了眼守卫的警员，征得同意后才推人出去。
晒了会儿太阳，宋简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第一次这么悠闲地坐着，以前……比较拘束。”
这个“拘束”，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姐姐，你一定是有问题想问我吧？我觉得我们有缘分，你问吧，只要我知道，都能回答你。”
宋简明白了，对方应该是把她当成了警察，来之前陆终确实希望如果可以，多问些关于方正坤的事情，但现在，她最想问的不是这个。
“你为什么不跑？住在沈维那里，没有机会跑吗？”
女孩痴痴笑了，“有啊，沈先生又没给我上锁，但是我为什么要跑呢？住在沈先生家，不愁吃穿，有漂亮衣服，平时也很清静，而且安全。我虽然不出门，但也知道外面世界处处潜藏着危险。跑……”
女孩开始回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刚被方老板抓走，整天想着逃跑，很多跟我一样的人先做出了行动，但都被抓了回来。还为此付出了你想象不到的代价，亲自见过她们的下场之后，就再也不会有逃跑的念头了。况且，如果不是笃定我不会跑，沈先生又怎么放心把我一个放在家里。”
“但是你——”
“姐姐，没有‘但是’。”女孩柔声道，“你以为的‘但是’都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这一句话，把宋简所有关于斗争、抵抗、不屈的话语全都打了回来。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女孩移开眼睛，向后看去，忽而低呼，“啊！”
“怎么了？”宋简跟着回头，她们后面是一排灌木丛。
“我好像看到一只猫了，姐姐你能去找找吗？我……我真的很喜欢猫咪，但是从来没有养过。”
宋简不忍心拒绝，她怎么会拒绝。
还在研究方正坤交易资料的沈行突然跳眉，导致思绪断了一下，同时还生出了糟糕的预感，巧的是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接起，听了一会儿，脸色忽变。
宋简不见了。
10
“……她就突然说要和宋小姐去外面晒太阳，我想着这是一个突破点就答应了，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她们……后来宋小姐忽然往灌木丛走去，我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出来，过去一看，人已经没了……”
病房外，值班警员着急解释着，病房内，气氛凝重。
“宋简被带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你怎么和方正坤联系上的？”
“没有联系啊。”
“你！”
沈行连忙拦住陆终，接着问道：“没有联系，你怎么通知他来绑走宋简？”
“你们找到我的那天，方老板先来了一步，让我见机行事，从你们那骗出一个人质，如果选中目标，就出去晒太阳，把人引到指定位置，剩下的他会安排。我挑了好几天，终于来了个合眼缘的姐姐，你说我怎么能不把握时机？”
陆终简直要疯了，是他亲手把宋简送入虎口，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又或者答应了也应该跟着一起来。
沈行不用想也知道陆终在后悔什么，为了防止人暴走，他赶紧把陆终拉出病房，谁知才关上门就又来了个不好的消息，在陆终父亲的病房外也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可惜被对方逃脱了，好在人没事，有惊无险。
“他这是在威胁我们。”陆终咬牙切齿道。
“所以我们要快点把他找出来，听那女孩的说法，方正坤应该一直都在监视着她。”沈行面露疑惑，“人难道会藏在医院里？”
“我看不见得。”陆终转身走到一间空的病房，推开窗户，“你看那栋楼。”
那是一栋商用办公楼，就在医院的正后方，一排排窗户正对过来，是个完美的监视地点。
随后沈行派去的人在某间空屋里发现了若干烟头和一组脚印，不过因为这办公楼是新建的，监控覆盖并不完全，有心人想要躲过并不难。
虽然陆终和沈行一开始也并没有对监控抱有很大希望，只是现在无从下手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不用慌，他肯定会主动联系我们的。”陆终冷静分析，“他带走宋简，又派人出现在我爸的医院里，肯定是有所图，而我们手里有的东西就是我爸拼死带出来的资料。”
“他想以物换人？”
“肯定的。”
晚上八点，宋简失踪四小时后，警方终于等来了方正坤的电话，他要求和陆终通话。
陆终接过话筒，“喂。”
对面传来一个沉稳和善的声音，“你就是陆广河的儿子？”
“没错，是我。”
“很好，老子拿走的东西儿子来还，陆广河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做了错误的选择。”
“你现在的选择也不见得对。”
方正坤静默几秒，大笑，“对不对要看最后的结果，明天晚上这个时候，你把我的东西送到东区的日月光公园，到时候我再联系你，你一个人，不要耍小动作，否则你女朋友的命就没了。”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沈行连忙回头，“怎么样？查到了吗？”
“没有，电话做了反追踪技术，查不到。”
首都某处破旧公寓内，方正坤让人喂了点水给宋简，又松了绑，但看宋简脸色，不惊不喜，他奇怪道：“你很淡定，不怕陆终最后决定牺牲你吗？”
“他不会的，不要说我是他女朋友，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的群众，他们也不会放弃我。”
“说得真感人。”方正坤低笑，“那你就不怕我反悔，拿到东西后杀了你？”
宋简也笑，“这种事情主动权在你，无论我淡不淡定都没用。”
“哈哈哈，我欣赏你的性格，和陆广河很像，不过……”方正坤掏出枪顶在宋简额头，“有没有命和他做一家人就看你男朋友老不老实了。”
两人对视几秒，宋简闭上了眼睛。
方正坤也收起枪，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宋简忽然感到手臂一阵刺痛，接着就听见方正坤的声音，“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或许已经安全了。”
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等宋简醒来，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待着，方正坤坐在她正对面，笑着打电话，“你从北边的门往里走，一直走到河边第四颗树下，有人会过来找你，记住，不要耍花招。”
他挂了电话，对宋简笑道：“醒了？我让人买了点吃的，时间不早了，你快吃，吃完才有力气上路。”
宋简听出了危险的味道，不用第六感也能猜到他们是准备撕票了。
她接过饭盒，坐在角落里默默吃饭，方正坤一帮人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事，全都围着一张方桌上的地图指指点点，她全神贯注，也只能听到几个字眼，什么“码头”、什么“出海”。
吃完饭，她默默站起身，往前走去，走到一半就被方正坤发现了，“你干什么？”
宋简盯着他，视线慢慢转移，最后定在了方桌旁边的垃圾桶，缓缓道：“我吃完了，扔垃圾。”
方正坤紧盯着不动，倒是他的手下过来从宋简手中夺走饭盒，警告道：“我来扔，你给我回去坐好，别动什么歪脑筋！”
宋简视线又慢慢转回方正坤，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11
陆终在树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个光头走来，穿着紧身T恤，浑身肌肉凸显无疑，配上布满双臂的花纹身，离黑社会大哥的配置就差条大金链了。
陆终皱眉，觉得哪里怪怪的。
黑大哥走了过来，粗声道：“东西呢？”
“人呢？”
“废话少说，先把东西给我！”
陆终看他只有一个人，而公园附近又有沈行带队埋伏，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于是他把东西递了出去。
哪料到对方接过东西后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模型式快艇，把东西装进去，打开开关，再用力把快艇扔到河里。
整个过程动作敏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陆终反应过来时小快艇已经在马达的推动下突突前行。
“你！”
陆终气急，三两下制服来人，过招间发现对方是个练家子。
“啊啊啊——”黑大哥哇哇直叫，“你干什么？付的钱里可没有这项说明！”
陆终：“？”
他放了人，出示了警察证，铁青着脸，“把事情给我原原本本解释清楚。”
在对方的吞吞吐吐中，陆终得知他只是个武术群演，昨天有人找到他，一口气给了两千，让他今天过来找等在第四颗树下的人要东西，务必语气恶劣，不容商量，等拿到东西后就迅速装到快艇里扔了，完成以后他还可以再拿到一千。
妈的！陆终暗骂，方正坤比他本人长相还小人，这么重要的资料居然都不是自己人出面，现在好了，东西也没了，他们完完全全处于了被动状态。
沈行赶来时，陆终已经开始暴走，偏偏这时候方正坤又打电话过来，陆终接起的样子仿佛要把手机吞到肚子里。
“你出尔反尔！”
“呵呵，年轻人不要太着急，等我安全离开，你自然就可以见到她。”
“我还能信你吗？”
“当然，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让你们说几句话。”
陆终屏息凝神，通话断了几分钟，换上了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陆终。”宋简轻笑，“这样和你讲话好奇怪啊，你放心，我没受伤，也有吃的，只不过在这没事会一直想起你。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露营说要看流星雨吗？结果被老天放鸽子，然后我们闲着没事，你在天上给我找星座。我记得你说得最多的是北斗七星，虽然大部分内容我都忘记了……不管怎么样，我想说，其实很早就有这个念头了，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
“好了。”方正坤拿回手机，“感人的告白时间结束，年轻人再等两天，两天以后你们想牵着手走哪都可以。
结束通话后，他带着宋简，一群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沈行见陆终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好久，有些担心，便走他身边，“没事吧？我们刚才分析过，那快艇应该是遥控的，但以方正坤的能力，遥控范围从十几公里到几百公里都有可能，范围太大了，而且……我们装的追踪器也失效了，信号应该是被屏蔽了。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陆终这两天头一回笑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废旧的七八码头。
方正坤带着人疾步前行，走到港口还不见有船来，便有几分急了，“怎么还没来？”
手下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时间。”
说完又往后看了下宋简，低声问道：“要拿她怎么办？”
方正坤闻言回头，目光犀利，宋简被看得心直跳，想着陆终要是再不来估计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你是个好苗子，如果早几年遇见，我一定能把你培养得很好。”
然后再卖出一个好价钱是吗？宋简默默吐槽，并且觉得这个开场白不太对劲。
方正坤继续，“只可惜我们认识在错误的时间。陆广河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还偷走了我的机密资料，实在是不可原谅。可是他现在被保护得好好的，我动不了他，俗话说父债子偿，你作为他的儿媳妇，由你来替他接受惩罚也不是不可以。”
他再次掏出手枪，对准宋简，“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天下男人这么多，偏偏找了陆广河的儿子。”
宋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天下男人再多又怎么样，陆终还是只有一个啊。
“你答应了陆终要放我走，现在是准备言而无信吗？”
方正坤大笑，“言而有信是要用在做生意上，你看我和陆小子之间像是在做生意吗？”
是不怎么像。
“乖乖上路吧，两天后我会通知陆小子还给你收尸的。”
“不用你通知，我现在就来了。”
坚毅的声音响起，黑暗的四周忽然亮如白昼，武装警察一个个举枪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方正坤和他的手下打成筛子。
“你们！”方正坤慌了，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事先埋伏在这里，他看看宋简，再看看陆终，猛地明白过来，愤懑地瞪着宋简，“是你！”
宋简不语，只是笑着。
“立刻放下武器！”陆终厉声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话音刚落，所有犯罪分子的额角都出现了一个红点。
方正坤咬牙，最后放下了手。
之后，整个码头便忙碌起来，逮捕，拷上，清理现场，唯独陆终和宋简的氛围与其他人隔开，散发着清新的狗粮味道。
“你怎么先到这里的？”即使猜到答案，她也希望听陆终亲自说一遍。
“因为那次露营我们根本就没去成，所以我知道你在给我暗示。你提到北斗七星，又说要和我走到生命尽头，是指尾部的斗柄，而现在是秋天，斗柄指西，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首都的西边。我和沈行仔细查阅了地图，发现只有这里最适合跑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在别的可能地点安排了人手。不过还好，是我亲自接到了你。”
“说明我们之间相当有默契啊，心有灵犀一点通。”宋简扯住陆终的领口，将人拉了过来，“陆队长，真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比你还要高兴。还有，下一次绝不会再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中。不，没有下一次了——”
宋简亲了一口他的下巴，“我懂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样的恐惧，无论是宋简还是陆终，尝一遍就足够了。
“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父亲，然后就回北陡。”
“好啊。”
宋简毫不扭捏，爽快答应，反正，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