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凌素鸢这么喊，周遭还不明所以的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郡主却摆了摆手，“免了，诸位请继续。”
而凌素鸢的声音犹如平底惊雷，硬是劈了凌洳仙一个措手不及。
“郡主怎会来这！”
她来不及细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同木地板一撞，咚的一声，响动还有些大。
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先前对着凌素鸢说的那几句话，她后背冷汗涔涔。
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这地方就是个养猪场，这酒楼简直就是没人愿意来的地方。
恰在这时郡主就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都听到了多少。
凌洳仙越想越觉得后颈发凉，也不顾地上都是她刚才发泄倒出来的饭菜，眼一闭匍匐了下去，只求郡主能开恩放她一马。
“郡主今日好兴致，可是出来逛逛？”凌素鸢笑眯眯地拉着她说话，看也没看那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趴在地上的人。
二人都极有默契，就好似在他们面前跪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物件，直接将凌洳仙忽略了个彻底。
后者亦是敢怒不敢言，她满手都是菜汁冷汤，手心的油腻感令她作呕，却没有胆子开口请求一句平身。
她心里简直恨死了凌素鸢，那低着头的脸上面容因为愤恨而扭曲。
这人分明是知道郡主要来，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拉着自己说话好拖延时间，当真是好算计！
“听人说你在这儿有家酒楼，顺道过来看看。”
安平郡主任由她拉着，含笑回应道。“都说了不用喊我郡主，多见外。”郡主听凌素鸢的称呼直皱眉。
“苏夫人。”
凌素鸢从善如流，郡主这才舒缓了脸色，满意地点点头。
“天色尚早，若是走累了，且在这喝个茶休息休息。”她说着，就带着郡主往楼上走，蓦地想起什么，又转了身走回来。
凌洳仙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抠着地板，隐隐有血丝在指头上渗出。
她原先听到凌素鸢的话，心头一片凄然，原以为自己恐怕要在这地上跪倒郡主离开，现在见她又走回来，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
眼见着白色的裙摆停留到了自己的面前，凌洳仙几乎是期盼着面前那人能开口，帮她求一句情，让她不至于跪着。
很可惜，她的希望落了空。
“这一片的地儿就别收拾了，把过道清理干净能走人便是。”
凌素鸢过来只是吩咐了一声一旁的店小二，片刻也不留恋地带着郡主上楼去了。
那白色的裙摆如云一般飘到自己的跟前，下一刻就翩然离去，气得凌洳仙只觉得喉咙处一阵腥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得嘞！”
方才吃了一顿无名火的小二欢快地应下，龇着牙笑了一声，“小姐，烦您往后退稍稍，您跪在了过道上了。”
凌洳仙倏然直起身狠狠地瞪着幸灾乐祸的小二，抬起僵硬地膝盖慢慢往后挪动。
她凌洳仙自出世以来，还从未受过这般侮辱！
白鸢，待到这郡主不护着你的时候，便是你哭着求我饶你一命，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
她心中狠狠地咒着，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些她现在地痛苦。
“我下去拿珍藏的茶叶。”
带着安平郡主落座后，凌素鸢就起身下楼，带着墨玉走下楼梯后，轻声道，“传消息出去，就说郡主来了凤箐楼喝茶。”
“这楼里的厨子酿的一手好酒，我先前把他挖来时，还讨要了几坛桂花酿，若是苏夫人喜欢，过几日便差人送到府上去。”
凌素鸢只用着朋友闲聊的语气同她说话，言语中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变得有所恭谦，却让安平郡主很受用。
才上了两盘糕点，凤箐楼下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凌素鸢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笑意。
这时间掐的正好。
刚刚吩咐墨玉将消息传出去，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寻常人家哪里见得着朝廷百官，更别提郡主了。
一听到凤箐楼来了大人物，大家都挤破头想在郡主面前露露脸，万一被看中，带入府邸里头做了个侍卫，那就是普通百姓可享受不到的待遇了。
“怎么有人在这跪着？”
一个男人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座位，见凌洳仙跪在那，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
“谁知道她犯了什么事，郡主可在楼上呢。”
店小二挤眉弄眼，男人一下明白了，怕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郡主，这才挨罚了。
想着，他鄙夷地嫖了凌洳仙一眼。
“眼下竟还有人这般没有眼色，也不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就去招惹郡主，真是奇了怪了。”
男人拉着店小二一阵嘀咕，不得不另外找座位。
凌洳仙跪地的面前就是过道，她垂着头跪在那，极力不让人看清她的脸。
但周围的客人越来越多，连过道也拥挤起来，经过的人都好奇地望着她，更有甚者还出声调侃她几句。
她又不能出声回嘴，更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膝头贵的难受，凌洳仙挪了挪脚后跟，惊觉身上又湿又黏。
原是她的下裙吸满了菜汁，现下肮脏的连叫花都不如。
凌洳仙一想到自己是被凌素鸢折腾成这副模样就气得半死，可是她这娇弱身子跪那么久，哪还有别的力气想其他事情？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目光屡屡黏在她身上，还有几桌边吃边讨论她，她莫非是耍戏的猴儿不成！
她揉揉眼睛，却觉得眼前有些黑，脑壳子发涨。
凌洳仙往前栽去，却在最后一刻撑住了身形，这才没有磕破相。
“主子，那凌姑娘好像要昏过去了。”墨玉敲了敲门禀报道。
“苏夫人，你看这……”凌素鸢笑着转头问向身边的人。
郡主神色淡淡地，对这些戏码见怪不怪，冷言，“若是晕了，扔出去就行。”
凌素鸢点了点头，起身出去查看。
她凭栏低头看着那身形摇摇欲坠地凌洳仙，只觉得自己这般费心思，终究是没有浪费。
凌洳仙，痛苦吗？
我曾受过的这百般折磨，今后会慢慢从你身上讨回来！
她快意地端详着那一幕，没等她高兴太久，就见到了凌家的人。
她眸子闪了闪，稍稍转过身去，就见有人上来敲门，“小的给安平郡主请罪，舍妹任性，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马吧。”
“带走，别脏了本郡主的眼。”
安平郡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人松了口气，忙下楼命人扶起凌洳仙，脚步匆匆地架着她往门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