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116°—118.2°,北纬39.5°—41.9°,检测到有超高能量辐射。”
一个巨大的地下研究所内,上千台超级计算机正在快速运转着。研究场地的正中间正投影着一幅几乎横跨了整个研究场地的虚拟定位地图。地图上出现了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红色信号,但这些信号点看起来都极小,在地图右下角的几个信号源几乎是一眨眼便消失了。
但令研究场全体工作人员个个都瞪大眼睛的却是位于北半球和东半球地区,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正在不断地膨胀着体积,大到似乎要完全占据整个北半球的地图标识区域,吞噬东半球的每一个角落。
“好。。。好强。。。这股辐射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研究人员看得几乎合不上嘴,这是他来研究所工作的第二十八年。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强大的信号源。
“会。。。会不会是钍晶圈的板块转移到了北半球和东半球?”
“不可能,钍晶圈几百年来就算活动了,也根本没有一点动静,检测是根本检测不出来的。这股力量只可能是活物。。。或者怪物。。。”
“父亲。”一座古朴的庭苑内,一盘黑白的对弈刚刚摆好了架势。但那棋桌上黑白两种棋子随着震动快速地跳动着,有几颗甚至掉在了棋桌下面。
执白子者缓缓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只黑色的吊坠,那吊坠正跳动着奇异的光芒,像是仓皇不安一般发疯撞击着玻璃的饰身,仿佛想要从吊坠逃跑而出。
“这是一种悲伤。”执黑子者随意地看了一眼白棋手手中的吊坠,“强烈的情感可以吞噬一切,但永远不懂得计算利益得失。这并非智者所为。”
“那什么是智者所为呢?”
“无为。就像这棋子,明明没有动作,但我已看穿你了的气数。”
“可是棋已经掉在地上了。”
“心中有棋,自然可下。”
“头,你感觉到了吗。这股力量。”
“当然。”加勒斯穿着一身崭新的佛伦地西装,躺倒在办公室的胶皮沙发上。办公桌上的咖啡杯剧烈震动着,杯中发出来和钥匙的清脆撞击声。他打了两次火,点上了一根驼牌香烟。
“我根本没有指望他们能够抓住六号。要知道SNS密文里所记载的六号的力量,不是我们可以对其下手的。我只是想验证一下那份文档里记载的是不是真的。”
“结论已经出来了。”
“没错,而克莱尔必死无疑了,六号虽然替我们清理了一个累赘,但还是要想办法找人处理了她的尸体。还有那两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价值了。”嘴中吐出了几道白色的烟圈,那烟圈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给加勒斯蓝色的眼睛氲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就有弱点,对吗?”
“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不该拥有太复杂的感情。”
“现在是午间新闻。本周一上午,在梧桐市梧州区希望医院,有一名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年轻病人和一群可爱的医生们,见证了医学史上的'伟大奇迹'。本台记者了解到,这名病人。。。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十分钟前,地震网检测,市发生地震,震级有待确认,地震仍在持续,该医院发生了大规模的垮塌,周边有多座建筑受损,三人死亡。目前救援小组与地震专家团队前往勘察,观察地震带具体情况。据目击,地震前十分钟,有十多名蒙面歹徒曾持枪前往医院住院部。。。”
“糟了。”杰里米丢下了餐刀,精致的浮雕银制餐盘中,最后一块红色的鹿排在盘内震动着。
“是他吗?”
“没错。这股力量。。。恐怕是只有相当纯正的嫡系才能拥有的。。。真是个摸不透的孩子。”杰里米眨眼间已迅速换好了一套崭新的格纹马甲和一套白衬衫。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把他带回来,如果不行———”换好衣服的杰里米一改之前邋遢的模样,成熟的气场宛如贵族一般逼人。
“我就杀了他。”他傲然回答道,杀气横溢了整个房间。
“唐沃!快。。。停下来快!楼倒了。。。”坐在地上的花雪乃听到病房墙壁和柱子咔咔断裂的响声,眼见住院部的天花板一块块地砸了下来,把地上那些瞬间就被杀死的蒙面暴徒的尸体砸了个血肉模糊。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雪乃一下就能看出来,这场灾难正是唐沃导致的。
整个医院内的空气似乎全部被压缩了一般,狠狠地堆挤在一个密集的空间内。各个病房里的病人们在剧烈的震动中心惊胆战,能够行动的人们几乎是发疯了一般狂奔着想要逃离震动的中心,有几人被掉下的砖石当场砸晕了过去。医院附近的空气,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缩着,变得越来越稀薄,人人如同呆在喜马拉雅山上一般,呼吸成为此时此刻最为奢侈的事情。
“求求你了唐沃,死了他们都,杀人了别再!”花雪乃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但依然用力地用蹩脚的话喊着,企图想要唤醒眼前这个瞳孔忽然间发出火红色光芒的男人。
“和你无关,你走吧。”唐沃看了一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对着花雪乃做了一个推开的动作。坐在地上花雪乃还没有反应过来,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着向住院部大楼外飞去。这股力量强到是她无法用任何方法抗拒的。六楼的半空中,她看到了人群的密密麻麻的脑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天灾,脆弱的人们除了逃跑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妈。。。妈妈。。。”住院部五楼倒下的一面墙后面,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放声大哭。
花雪乃心中大惊,眼看着这层楼就要倒塌,想要挣脱这股强劲的气流后去救她,却死活也动弹不得。
“唐。。。唐沃。。。只是个小孩。。。她。。。”
“带她去车上。”
这句话说完,唐沃没有回头,而是颤抖着双手,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张让他目光有些刺痛的1号病床。
雪乃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下车库里那辆绿色的迈凯伦上,副驾上不知什么时候正坐着刚刚那个放声大哭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哭了,揉了揉眼睛,傻乎乎地和雪乃对视了一眼。雪乃一咬牙,发动跑车,飞快地向眼看就要倒塌的车库外冲去。
“抓紧了小鬼,姐姐。。。没有驾照。”
“哎呀呀,你好像杀人了呢蠢货。”
正要抱起外婆遗体的唐沃愕然转过身,只见那个盘着长发,一身粉色高贵的拖地裙,面目精致,身段优雅得像荷花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在我身边。只不过这一次相见,并非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记忆世界里,而是在活生生的崩坏现实里面。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
“蠢货,我说过我是你大脑的意识。自从那次以后,作为救你的报仇,我就拥有了和你共生同一个身体的能力,只要你想,你可以在任何地方见到我。”哈娜提着长裙,走到几个暴徒的身边,饶有兴趣弯下腰查看,“不得了,我救完你以后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过一醒来就看到你杀人,真是晦气。”
“。。。我永远失去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不该离开。”唐沃没有细细去理解她说的共生是什么意思,只是望着病房的断壁残垣,半晌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失去了她,就要杀人吗?人们在哭,在喊叫,而你———”
“是罪魁祸首。”
“我不是。”唐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还是打不敢还手的废物,可是就在刚刚怒火烧身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好像是。。。一种非常畅快的感觉。。。压抑许久的神经和血液在这一刻变得轻松舒服了起来。。。。是一种强烈的快感,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只是。。。眼睛为什么这么疼。。。
感到双目一阵火辣辣的痛,眼珠烫的快要眦出眶来,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感情涌上了唐沃的心头———愤怒,疼痛,悲伤,凄楚,压抑,卑微,思念,强烈的。。。后悔。
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间病房。。。如果他留在这里,或许还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没什么可后悔的。”哈娜走到唐沃跟前,安静地端详着1号病床上的睡容安详的外婆,“是他们夺走了你的外婆,而这股力量是我送给你惩罚他们的礼物,蠢货,请你好好使用。”
“这个世上对不起你我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软弱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那些像苏芮一样的恶毒女人,不是那些不能明辨是非的'正义人士',不是那些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你外婆就不会不治而亡,如果不是那几个该死的混混,你也不会差点被害死。如果没有了地上的这些坏人们,那么这世上的家庭也会多幸福几个。这不幸不是你的错,而是这个世道的错,是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所以———”
“你到底在后悔和难过什么,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明白吗?”
“应得的。。。”
唐沃嘴中喃喃不断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刚刚心底那种复杂的情感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有努力过吗?难道没有吗?在学校我努力打夜班零工攒钱给外婆治病,给苏芮买礼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在学校外我只想找一个简单安稳的工作,可是“欠款逃跑的诈骗犯的儿子”这个称号永远在我头上挥之不去。爸爸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也在那次紧急维修电路以后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我难道没有努力过吗?是谁让我没有办法喘这一口气的,是谁?
“是这个世界应得的。”哈娜回答道,她的双眼绽放出了一道和唐沃一模一样的血红色光芒,那光芒夺目耀人,像是火焰中红色的浪潮,席卷这座城市即将失守的海岸线。
“是这个世界应得的惩罚。”唐沃看着面色苍白的外婆。她的身体很重,体温极低,像一块难以移动的坚冰。但他还是轻轻抱起了她,生怕要把她在沉睡中惊醒了似的。
唐沃抱着她往门外静静地走去。在他踏出603房门一瞬间,7楼轰然倒塌,压塌了房间里的一切。
“等。。。等。。。”唐沃感觉有些挪不动步子,低头一看,地上有一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短发女人脸上和脑后的玻璃碎片奇迹般地消失了,那些可怖的血洞正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快速地愈合着。
“我。。。我的名字叫克莱尔。。。是二代饮血者。。。我很。。很荣幸能和您交手。。。六号先生。。。请让我死在和您的交手中。。。这是我的荣幸。”外国女人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她那张性感又犹如巧匠刀下雕塑一般立体的五官沾满灰尘,眼神却带有一种刻毒的阴狠。
“你一直说的六号是指我吗?”唐沃依然抱着外婆,面色平和地看着克莱尔。这时他的心在微微战栗———不是因为恐惧,此刻唐沃心中已经没有恐惧。对这个世界最深的恨意,已经彻底让他遗忘了何为怕。那是一种强烈的兴奋感,一种面对挑战时。。。快乐的战栗。”
“我尊重你,虽然我不明白你说的饮血者是什么。不过我也不在乎了。。。”唐沃的眼中那道火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他看到哈娜正站在不远处,背着两只小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反正最后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