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爷,一回来就欺负弱小啊?”苏羡眼里一抹涟漪,温润如玉。
朗畅见他,双眸粲然,松开那位冯律师,上前与苏羡熟路轻辙地碰肩:“我说大法官,这案子......是怎么逃过你的法眼,就上了宗庭的?”
苏羡垂目一笑,似乎早已猜到他会这么问。
“因为王关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说得轻描淡写。
一旁的冯律师张口结舌:“羡......羡哥,那为什么......”
朗畅来了兴致,全没有理会那小律师,直盯着苏羡:“嗯?不简单?”
苏羡收敛笑容,手指摆了摆,示意冯律师离开。
冯律师刚猫过身子想打探点儿消息,便迎上了畅爷似笑非笑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纵然他满腹怀疑,也只得灰头土面地离开。
朗畅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见冯律师背影走远,扭过头的一瞬,宛若变了一个人,俨乎其然:“说吧,什么情况?”
......
天幕渐暗,深蓝色的空中虽只有一星半点,却被地面上的万家灯火点得阑珊意浓,地下枢纽盘庚错节,却在百年来夜以继日,经久不息.....
今天的地铁,人并不多,许是休息日的缘故吧!
朗畅却顾不得周遭的种种,脑袋倚窗,疾驰而过的各类发光广告牌印着他的脸忽明忽暗,而他......迟眉钝眼,回想着苏羡所讲的案情......
(回忆)
“畅爷,你看,”苏羡走到案情分析图前,比划着,“死者王关,50岁,出租车司机,除颈部的麻绳勒痕外,无明显伤口,肺部、口腔也没有泥沙,可见是死后抛尸。”
“那就是勒死的喽?”朗畅坐在桌子上。
苏羡点头,继续道:“沈念,死者妻子,据调查夫妻二人感情很稳定,儿子王乔也孝顺,在外人看来,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嘶......这就怪了,那根麻绳上怎么会有沈念的头发,再说,仅凭一根麻绳......就要定沈念的罪?未免草率,你说不简单......是察觉到什么了?”
“这个案子......少了一根线。”苏羡随意倚坐在一旁的桌子边。
朗畅撩起眼皮:“杀人动机!”
苏羡未回答,只是点点头。
朗畅双手盘于胸前,边走边道:“所以你们开宗庭,是为了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没错,据我们调查,王关一家,是半年前搬到柠城,怪的是,调查不到任何过去,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实在没了突破口,只能出此下策了,暗中调查,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嗬,”朗畅走到他身前,“这么说,我岂不是坏了你们的事?”
苏羡递过一杯冰咖啡:“你不在,我们只能寻求下策,你回来,我想我能好好睡觉了!”
“啧,”朗畅咂嘴,“我不过是个顾问,你这么使唤,可是要加钱的!”
苏羡撇嘴一笑,卷宗扔到他手上便转身离开。
朗畅无奈叹口气,冲着他的背影叹道:“下回演戏,律师别再找个呆子了!”
苏羡未回头,只举起右手,做了再见的手势。
......
“叮!”一声脆耳的到站声,拉回朗畅的思绪,他洗脸式搓了搓脸清醒,径自出了列车门,他的脚刚刚迈出,便顿住了!
眼前这个站台,他从未见过。
“下错站了?”他嘴中呢喃,本想着回到车上,却在转身间脊背发凉,“这......”
身后的地铁不复存在,只留下两条漆黑冰冷的铁轨。
太诡异了,朗畅一头雾水,挠挠后脑勺,环顾四周,零星几个人笔直地站着,怎的连哪一站都没有标明。
“哎,真是背啊,等下一趟吧!”朗畅嘀咕,一屁股坐在站台长椅上,翻动起苏羡给他的卷宗。
说来也怪,这里......真是安静,腕上机械手表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四周的气温好像也降了几个度,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朗畅不知看了多久,已翻到最后一页了,下一趟列车迟迟没有出现,他意扰心烦,一把合上卷宗,抬起二郎腿,仰天叹气,余光瞥见一人与他并肩而坐。
想必是和他一样等车的人,他没在意地转头瞟了一眼,这一瞟简直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朗畅的身体一点一点端正,僵硬的脸上有些许肌肉抽动,喉结蠕动咽了一下口水,又缓缓打开刚刚合上的卷宗,第一页......是死者王关的肖像.....
他眼珠子一丝一丝移向眼眶右端,直到挪不动了,脑袋才跟着一帧一帧扭过去,那人......也缓缓面向他,二人四目相对,又同时垂目,看向那肖像......
眼前的这张脸,脖子上的这勒痕,不......不正是王关吗?
朗畅瞳孔地震,额间密密层层的汗珠反着光,倒吸一口气,似乎在酝酿什么......
“鬼......鬼......鬼呀!”
果然,一声巨吼,朗畅撒腿就跑,连卷宗都扔了。
见着站台边的那一个等车的背影,朗畅冲过去,一把将他转过来,指着自己刚刚坐着的长椅:“有.......有有鬼,就就就在那儿,你......”
他话说了一半,嘴巴便梗住了,因为......自己抓的这两条胳膊,是空的,空的!
那人脸色惨白,空有人的模样,却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我去?”朗畅齿间竟小声挤出这么两个字。
双腿一软,向后跌坐下去,当真是胆丧魂也消了,他努力控制,好歹......也有“畅爷”的名声在外,不能,不能怂。
他双手撑地,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但总得觉抽筋扒骨一般没有气力。
四下环视,这才更觉,站台上的“人”好像并没有动过,空气中阴森弥漫,连出站的楼梯都不曾发现......
“我的天,这......这是下地狱了么?我......我我畅爷前半辈子断案无数,洗刷了多少人的冤屈,怎怎......怎么落得个如此下场啊......”他想着,一张苦瓜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突然,朗畅眼眶一缩,远处......似有微若的橘光闪烁,那光,宛若这片诡秘里的一方净土,勾魄摄魂般令他不自觉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