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回到屋里的聂寒水,脸色很难看,心里满是愤懑!
黑龙镇虽然是小地方,但也有书生学子千八百人,自己作为士林翘楚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先前来剑阁的时候,心中已有盘算,人在屋檐,该低头时当低头。所以遇事,处处忍让,不管是阮宝宝还是钟离南,他知道这些人自己惹不起。心有不平时,也只是暗骂一句‘莽夫’。虽然平时自称杂役,但也只是表明一种态度,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志不在此,也不愿多计较。但就算自己是杂役,那也有尊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真当自己是泥人不成?真当自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打骂拿捏的下等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得有个度不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都没有了,那还游什么学?学什么艺?史书上写常有枭雄,为活命而丢弃名节,方成一代霸主。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成为这样的人,也不屑成为这样的人。君子于世,可杀不可辱,性命事小,失节事大。
“爹,娘,儿子给你们丢人了呀!”
聂寒水决定了,要做一件大事,一件于他而言天大之事。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件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去做的事情,不做,心难安。
“舍得一身剐,能把帝王拉下马!”
不做,吾之道,将不存。
聂寒水对着西边黑龙镇的方位,磕了个头,下了狠心之后,起身摔门而出。
屋外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隔壁屋子却亮起了微弱烛火。
聂寒水对着隔壁屋门,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直奔厨房而去。随手拿起菜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面露狞笑,接着直奔门口而去。只是并没有出门,而是在门口的篮子里揪出一把香菜。手起刀落,香菜成碎末,接着生火添水下米。做完这一切,才走出厨房,又对着那间亮着光的屋子冷哼了一声。兀自走到了断崖边,学着之前李富贵的样子,盘腿而坐。
“在下连死都不怕了,还能修不成道?在下功成之日,就是讨债之时!”
原来之前所说的大事,只是修行!
“修行之道,惟身是守。存我之神,想我之身。抱合守一,身心入静。不听可闻,不视可明......”
聂寒水默念《剑阁养气诀》,心中逐渐清明。这本功法虽然只看了一遍,说不上倒背如流,但也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随着时间推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静坐中的聂寒水,心有所感,口中喃喃道:
“这就是书中所说的灵气么?”
不听可闻,不视可明,聂寒水还是闭目静坐,却能感觉到周身之外,汇聚来了丝丝灵气。灵气如风如雾亦如水,划过肌肤之时,有着说不出的舒爽。
“放空自我,身心清明。引灵入体,气随意行。”
聂寒水心中默念,同时放空身心,无思无想。他能感觉到丝丝灵气在向自己环绕而来,知道接下来它们会进入自己身体,然后自己只需要控制它们游走,运行任督二脉,循环小周天,然后气归丹田,便是完成了初次修炼。
可惜,并未如愿,那些丝丝汇聚而来的灵气,像是无头苍蝇般,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横冲直撞,但就是不进入体内。
聂寒水有所察觉,但也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正常现象,毕竟李富贵也是困在这个阶段。坚持下去,也许会有改变。
静坐中的聂寒水不知时间已过去多久,只觉周遭灵气渐浓,但依然无法进入自己的身体。而且他也快坚持不住了,两股酸痛,小腿已失去知觉。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抖,但依然没有停下,他不想放弃,哪怕不能成功,也想多坚持一下。
盏茶功夫之后,聂寒水再也不能保持静坐,身体横倒向地面。平躺在地的聂寒水呼吸急促,气喘吁吁,心道这看似简单的静坐,怎么这么难?
距离聂寒水不远的那座小屋内,烛光微弱,一直闭目静坐的小姑娘,睁眼看了看屋外聂寒水的方向,撇了撇嘴,道:“大傻蛋!”
许久,聂寒水起身来到厨房,大米粥已经煮熟,把切好的香菜倒入锅内,盖好锅盖,留了点星星炭火之后,封好炉灶,接着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点灯,铺纸,研磨。
手中之笔已是几次润墨,但纸上还是空白一片。
在晚上遇到那位跋扈的小姑娘之前,本已是想好了措辞,但此时却下不了笔。心有不甘,心有不愿,不是不能报喜不报忧,只是没有那份心思。
聂寒水一声轻叹,回身端着油灯躺回床上,枕边书翻了一页页,字字入眼,却难入心间。
心中有事,自难静!
虽然告诉自己人生之事如天上月,有圆自有缺。在刚才躺地上休息的时候也念叨了好几回,灵气本是天地生,并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只是失去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安慰自己说李富贵能被内门大长老也看重的天赋,也卡在这个环节,自己一次不行那是理所应当。
只是,还是心有不甘。
聂寒水自认不是那种事事都要争先的那种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些东西他都懂。只是每当他想起那盏破碎的茶碗,那柄悬在脖子旁的剑,他便心有不甘。不甘于无法反抗,不甘于成为他人粘板上的鱼肉。
之前还总安慰自己说是秀才遇上了大头兵,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钟离南不会讲道理吗?非是不会,大概是不愿,若自己能与之平起平坐,应该也能坐下来兴平气和的说些道理的。那位小姑娘不能讲道理吗?或许并不是不能!只是她的道理是她手中的剑,若是自己的剑比她的强,那么她一定会讲道理的。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都能讲道理,只是不愿与自己讲!
因为弱,因为不够资格!
“这还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聂寒水自嘲一笑,不禁想到,若是自己一直不能修行,那么是否应该选择离开?
屈辱的留下?或是,屈辱的离开?
“看来是没的选了,只能拼命了!”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四次......一直到行为止,李富贵都那么努力了,自己更不能懈怠。既然天赋不如人,那么就更得努力了,以勤来补拙。
聂寒水暗自点头,下定了决心。刚才打坐之前还未感觉,打坐之后却很是疲乏了。
“那就从明早开始!”
聂寒水揉了揉眉心,准备熄灯睡觉,只是看着眼前的手指,突然想起了白天时在文华阁竹林外的青石上,做的那个梦。
“真的是梦么?那片金沙行成的星河与刚才感应到的灵气,为何如此相似?”
聂寒水看着枕边的薄册子和被册子掩住半边的手链,沉吟着,思索着,考量着,权衡着。最终却还是没有动作,熄灭了油灯。
黑暗的屋子,黑暗的夜,黑暗中的聂寒水睁开了眼。
“在下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声音不低沉发狠,也不斗志昂扬,只是很小声的心平气和,平淡的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聂寒水第一次带上了那串手链,由小石子样式的东西组成的手链,不怎么好看,甚至还有些尖锐的棱角,但他却觉得很舒服。
就这么躺着,口中默念着那首七律。
“真龙一言便通禅,雏凤又何须经卷。不教浮云遮望眼,醒来自是大罗天。”
还是在西山的房间,只是不再黑暗,一条星河横挂屋顶。聂寒水脸色平静的伸出了手,一粒金沙悄然落下。他就这么看着这粒金沙,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在看一副圣人所留的山水画。看着金沙落入指尖,看着金沙慢慢融入皮肤,然后走过自己身体的四肢百骸,最终消失不见。
聂寒水目露沉思,没有急着伸手去接第二粒金沙,而是端坐了起来,就像之前打坐时一样。一手向天,又有一粒金沙落下,在这粒金沙融入身体的时候,聂寒水运起了功法——《剑阁养气诀》。引导着金沙过任督二脉,再运周天循环,最后归于丹田,丹田中瞬间多了一抹金色的气息,与《剑阁养气诀》中所说的青色不同,但别的好像没差!
“不管了!”
聂寒水闭上了眼,只是这次还未伸手,就有一粒金沙自然落下,没入头顶发丝间。还是先走任督二脉,循环小周天,最后归于丹田。接着是第三粒,第四粒...
聂寒水不再思想其他,专致于炼化金沙,手印也渐渐的变成了释门的入定印。
直到天色初亮,聂寒水才睁开了眼,头顶星河随之散去。
“九粒!”
聂寒水思索着起身下床,该去文华阁点卯了!
还是清粥鸡蛋,虽然今天多了点香菜,但还是一样的没滋没味,但聂寒水也不在乎,现在他的心思全然放在了修炼之上。入定之时,出现的那束星河,对他来说就是一座金山,而且是一座挖不完的金山。他有预感,等他什么时候能把那束金沙行成的星河都炼化了,就会比那位跋扈的邻居强了。
星河里的金沙何止千千万,但聂寒水觉得熟能生巧,以后的速度肯定会越来越快!就像是昨日一天吸收了三粒,而昨晚半夜时间就炼化了九粒。看来吸收不是正法,炼化才是办法。
“现在的自己,应该也算是修行人士了吧?”
聂寒水并未感觉身体有了什么巨大的变化,只是身轻体健了些,耳聪目明了点。水滴石穿,长此以往下去,一定会有质的飞越,到时候,嘿嘿...
聂寒水狞笑着看了一眼邻居紧闭的房门,大踏步转身离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去到文华阁里面,看一些关于修行的书籍。既然没有人引路,那就只能自己摸石过河了,万万不能走了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