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见其人,先闻其人声。
易佑林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声音干哑,显然是刚刚叫得太过头。
他喘着粗气,挡在陈且衔的面前,说:“咸蛋,我刚刚在西门那玩手机,发现许思烛被好几个女生围起来。”
陈且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淡淡说道:“哦。”
这个回答对易佑林不满,虽然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总觉得许思烛对陈且衔来说不简单。
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他不解,继续问道:“你和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不去帮帮?”
陈且衔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反倒多了几些厌烦,关于许思烛的话题,他总是惜字如金:“关我屁事。”
本是抱着想看热闹的心态,谁知讨个没趣。易佑林没再多语,吊儿郎当地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刚坐下来就把化学书摊开摆在桌子上,睡觉。
浑浑噩噩的化学课结束,门外就站着四五个学生,嘴里叼着棒棒糖,典型的社会大哥大姐。
有人传话:“叫你们班许思烛的出来。”
许思烛握在手里的笔停住了,大堆人不约而同地往她这个方向望。她有些生气,嘴角向上勉强扯了几下,把笔用力地砸向桌子,发出大声响。
周围突然寂静,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许思烛把校服袖子往上拉拉,走出教室门。
易佑林按耐不住,许思烛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走到陈且衔的旁边,悄声说道:“确定不去看看?那些人不太好惹。”
确实,五中里除去江未衍,也就数他们几个最豪横了。江未衍还好说话,他们几个杀人不眨眼,不分颠倒黑白,都是避远而之。
学校几次劝过退学,无奈人家背景宏大,捐助学校好几次。校方碍着面子,只要他们不太过就随他们去了。
陈且衔正在做题,刚好碰上一道难题,想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本就是烦躁在心,现在他又来说些与自己无关的话,他咬笔:
“我是有病啊,惹祸上身。”
虽是淡淡飘出的一句话,但使人不敢继续说下去。
教学楼的转角处,这里一般没什么学生,也是监控死角,像是专门为他们打造的场所似的。
“许哥,今晚放学确定不去上网?”
几个人围着她,许思烛处于上风地位,她无所谓道:“本是想引起他注意,既然他无所谓,也没什么好去的。”
今天一大早许思烛就找到他们几个人,想着演出戏让陈且衔保护自己,哪知道他变了这么多,这么的冷酷无情。
说来也是巧,许思烛跟他们是初中同学,玩得贼好的那种。一开始入校时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他们的传闻,无非就是他们怎样怎样的坏,怎样怎样的惹事。
原来世界也就那么大,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那几些人。
这件事过后,他们还是陪许思烛演完这场戏,一连三天都堵在许思烛的班级门口。
许思烛每天暗暗观察陈且衔的情态语言和动作。终是坚持不下去,她认输了。这人太TM铁石心肠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不是好学生吗?知道同学受欺负还不帮忙出头,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可恨,可恨。这么多年的热情终是错付了人。
周末,许思烛受父亲委托,出去办事,直到下午才完成。为了节约时间,尽早的在太阳还没下山前回家,许思烛决定走小路。
低着头,快步走着。突然被几人挡住去路。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往右,那人也往右。
许思烛深吸口气,极不情愿地抬头,她先是不耐烦随便瞟几眼,随后顿了顿。呵,来者不善啊。
三人都染着紫色头发,还烫个微卷,衣服宽大挎在身上,耳钉项链还会反光,显得累赘不堪。
这就是个活脱脱的社会小子。
其中个最高的男生散漫地说:“借我点钱。”
不用猜,这一定是他们的头儿。
毕竟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许思烛见过的混混多的去了,他们只是其中的一个。
“我没钱。”
他们冷笑,双手插着裤子口袋,一步步逼近她:“逗我呢,刚看你从银行出来。”
许思烛也不畏惧,上来就怼:“大哥,我是存钱,既然你们缺钱就去抢银行啊,那里钱多。”
说到这,许思烛也忍不住笑起来,挑眉瞪眼,仿佛她才是那个混混:“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得到几年的包吃包住,多好。”
混混们互相对了眼神,左右摆动脑袋,继而把她拉进死胡同里。
……
回到家,许父看见她手臂,嘴角处有淤青,上下打量她一眼,仿佛就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他问:“怎么搞的?”
许思烛把披在肩上的头发扎成高马尾,敷衍回复:“摔的。”
许思烛没有吃晚饭,一回到房间就把房门反锁,没有一点声音。她用大拇指扫过嘴角,按到青了的地方,不禁啧了声。
第二天上学同学注意到她嘴角的淤青,纷纷上前问状况,她只是付之一笑,掩饰道:“被石头绊倒,摔的。”
尽管是这样,陈且衔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一整天都没有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认了,谁叫她喜欢人家呢。
许思烛打开文具盒,里面有个擦伤药,她拿在手上捯饬了一会,随后低头一笑。算了,反正她还有一个非常爱她的爸爸。
隔天,陈且衔请假,没有来上学。听同学说,他生病了。
——
时叙今天值周,原本想让纪舒先回家,可是最近听说校园附近常有小混子出现,他又不放心,只好让纪舒在校门口的车站等他。
纪舒站在围栏的角落,今天有些热,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抱在手里。她东望望,西看看,在原地转圈。
她看到远处有个女生,长的很好看,她不由多看了几眼,慢慢地,那女生离自己越来越近。
女生比纪舒高半个头,近看也是很好看的,五官端正立体,微卷的马尾被风吹的左右晃动。
她穿着二中的校服,应该是二中的学生,不过她倒比同龄人看上去成熟不少。
女生微仰头,眼神向下盯着纪舒,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是靳小慈。”
纪舒认得她,是二中校花,这个名字她可不会忘,当初就是这个名字和时叙的名字写在同一篇文章上的。
开始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了,纪舒往后退几步,让自己尽量不要抬头看着她:“你好。”
女生轻撩下龙须刘海,开口说道:“你是纪舒吧?”
纪舒点头。
女生往前走一步,略微高傲:“我喜欢时叙,公平竞争。”
纪舒好笑,喜欢时叙的人多得去了,这种事还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要知道,二中和五中离得还挺远,坐公交要十几个站。
纪舒耸肩抿嘴:“哦,所以呢?”
已经有不少同学停下脚步围观了,纪舒不太喜欢被人盯着看,很不自在。
靳小慈故意放大声量,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我喜欢时叙,我从今天开始要追他!”
小部分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鼓起了掌。
纪舒似懂非懂,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神态,只是微笑:“嗯,祝你好运。”
靳小慈也没想到纪舒不按套路出牌,这时候不应该向自己宣战吗?搞的什么鬼。
见靳小慈没有反应,纪舒继续说道:“希望你早日能追到他。”
这下靳小慈彻底蒙圈了,难道纪舒根本不喜欢去时叙?或是纪舒只是时叙的表妹?
第一次被比自己矮的女孩嘲讽,她故装高冷:“你就不怕我抢走他?”
纪舒摆摆手耸肩,对她说:“没事,我给他下蛊了,他只看得上我。”
这句话说出来纪舒都觉得好笑,古代言情看多了。
段历和几个兄弟也在观战,听到纪舒说的这句话,不禁拍手大声叫好。她快速向他们眨了眨眼,活脱脱就是个粉红小松鼠。
“卧槽,叙嫂也太A了吧!”
“叙嫂打败她!”那些兄弟起哄。
“哟嚯,男主角来了。”不知道是谁说的,众人看向同一地方。
时叙背着书包径直走向纪舒,递给她一瓶酸奶。
他注视纪舒的时候,眼睛总会弯弯的,嘴巴也是,语气温柔得不像话:“等久了吧,回家了。”
应该是没注意到纪舒身边还有个女生,拉着纪舒的书包带子就走。
刚走没几步,靳小慈叫住时叙,他转头,这才注意到她。
看着时叙,靳小慈有些说不出话,他是真的帅,长在靳小慈的审美上。
“你好时叙,我是靳小慈。”
纪舒不想打扰他俩,自从时叙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多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刚想溜,就被时叙拉住书包带,不让走。
时叙点头,反应跟纪舒如出一辙。他没有太多的表情,说:“有事?”
纪舒皱眉,在小声嘀咕:“笨蛋,外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不过她不敢让时叙听到,也只好自己跟自己抱怨。
靳小慈有点不自在,紧抓校服外套:“我……那个……”
话还没说完,时叙看着她就捂嘴笑了。段历和一帮兄弟倒吸口凉气,怎么回事,时叙对她笑什么?
纪舒不敢回头看他,只能保持微笑,让外人觉得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咬唇:“你笑,你笑。”
站在原地的靳小慈心头一震,慢慢地,慢慢地,脸颊泛红。
半响,时叙才缓过来,但嘴角的笑意和眼中的温柔并未褪去,他淡淡地说:“抱歉,想到纪舒第一次见我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被点名的纪舒差点没把嘴里的酸奶喷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这男人胡说什么呢!
靳小慈脸上的笑容变僵硬了,周围一片嘘声。
时叙低头看着纪舒,轻笑了几秒后他搂着纪舒的肩把她转过来,对靳小慈说:“既然没事我们先走了。”
纪舒就被时叙拉着走,更准确的来说是拖着走。待到没有什么人时,纪舒不好意思了,她凶道:“时叙,你太不要脸了!”
时叙单挑眉,轻戳她的额头,戏谑道:“那你笑什么?”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又给纪舒一块大白兔奶糖。时叙捏她鼻根,控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笑得跟花一样。”
纪舒结巴:“哪,哪有!”
明明就笑的和花一样。
……
一个女生上前问靳小慈:“小慈,你还追吗?”
靳小慈含住嘴里的糖,整理下头发说:“追啊,怎么不追。”
女生疑惑:“这……我看时叙有喜欢的女孩了,算了吧。”
靳小慈眼角向上挑,咬碎嘴里的糖,糖的水果香瞬间散发在口腔的各个角落,“谁说我要追他了?”
“我看上他旁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