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舒起的很早,闹钟定的是六点,她五点二十就醒了。
一点没墨迹,拿起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赶紧穿上。她放慢脚步走到卫生间,通过镜子的反射往父母的房里看了几眼,幸好没有醒。
她刚背上书包,手放在门手柄准备拉动时,突然停住了。又朝房间走去。麻利的打开柜子,里面是常备用的药。纪舒的眼睛搜索着,将一片感冒药放入口袋。
终于,可以出门了。
楼道的灯是亮的,风从安全通道里钻出,吹的纪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不禁叹道:“好冷啊。”双手不断摩擦,想产生一点热。
突然隔壁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时叙背着书包手里拿着早餐出来了。
目光对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笑。
他说:“早上好。”
纪舒点头,回应道:“好。”
站在电梯前,时叙问她:“有烧卖和肉包,你想吃哪个?”
纪舒想了下,还是有些犹豫:“随便吧,我都行。”
两人走进电梯,纪舒才看清了时叙的样子,楼道的黄色灯光太暗了,她不喜欢。
今天时叙戴了口罩,脸被口罩和眼镜还有一些尤为突出的小碎发盖住,只有好看的双眼露出来,像是躲藏在森林里的鹿。
纪舒双手捧着时叙递来的肉包,随口提了一句:“时叙你的头发有点长。”而后咬了口肉包。
果然还是热腾腾的舒服。
出了小区,时叙接过纪舒剩下的塑料袋,又递过去两张纸和一个暖手器。
纪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懂她的点,没等问出口,他解释说:“知道你冬天手不暖,给你买的。”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还带着点沙哑,但又像是穿梭过黑色隧道里的一束温暖的光。
纪舒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的突然入侵让她鼻子不能呼吸,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们并排走着,纪舒加快脚步,时叙放慢速度。
纪舒握着蓝色的暖手器,低着头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等了几秒,不知道是风的声音还是时叙回答的声音,太小了,纪舒没听清。
“你更重要。”
纪舒“啊”了声,时叙摇摇头,表示他没有说话。
没有多想,纪舒双手插入口袋,左手摸到有个刺刺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袋里还有药。
纪舒把药片塞入时叙的口袋,说道:“这是感冒药,待会到学校吃两粒,中午和晚上也一样,饭后吃。还有,记得多喝热水。”
“昨天听你的声音就感觉不对,今天果然生病了,我知道你喉咙不舒服,现在少说话。”
时叙点点头,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后来的那段路,都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进入学校大门两人一个向前,一个右拐,走向不同的地方。
时叙真的有听纪舒的话,那天他特别安静,一天下来说话不超过十五句。他也有认真吃药,为此还特别注意了时间。
中午午睡时,窗户被几条雨丝刮过,冬雨如约而至。
气温比早上还要低了,虽然知道每个班都会开空调,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去找他。
一个学期只剩下小半了,从上个星期开始,时叙就已经有了晚自习。高二学生没有强制的要求,但纪舒还是决定和他一起。
从韩祈那借来一把伞,趁着吃完饭的空闲跑到对面教学楼。
站在时叙的班级门外,始终不敢叫他。
刚从小卖部回来的江未衍和段历看到了纪舒,便叫住她问:“小纪同学是来找时叙的吧?”
纪舒点头。
江未衍说:“他下午发烧请假回家了,刚走没多久。”
纪舒心里一紧,向他们道谢后回了自己的班级。
晚自习的时候,纪舒根本没有心情写作业,满脑子都是:时叙不舒服,他很难受,他会不会去医院打针……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整个晚自习。
她好烦,好烦好烦。
校园的路有段正在改修,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小石子,纪舒踢着石头走啊走啊,没有抬头,只知道快要出校门了。
校门外是家长来接自己的小孩,纪舒拿出表看了下,晚上九点半。这时候她的妈妈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爸爸应该还在加班。
唉。
没什么心情,她一直低着头,凝视自己的影子发呆。天空下的小雨跟随着她,落在影子上。
“纪舒。”
沉落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她猛然抬头,急切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环顾四周纪舒眼睛一亮,路灯下有个少年身穿棕色大衣,围着与鞋子搭配的黑色围巾,拿着雨伞正在向她挥手。
纪舒飞奔过去,是时叙来了。
时叙来接她回家了。
雪压枝头鸟空绝,北风小道割曲径。
月若灯笼照上空,应幸身边是梦人。
时叙想要帮纪舒拿书包,纪舒摇头拒绝,他现在是病人,要对病人好,要对时叙好。
能看得出纪舒现在很开心,走起路时还一蹬一蹬的:“你怎么来了呀?”
时叙:“沈阿姨不放心你晚上一个人,让我过来接你。”他停顿下,继续说:“我也不放心你。”
纪舒暗自窃喜,问:“你没戴眼镜怎么知道那是我?”
时叙心里一阵骄傲,眉毛上扬很是得意:“感觉。”
纪舒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莫名觉得有些难过。时叙对她太好了,好到就像他们本就应该这样。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她呢?
其实从某刻开始,纪舒的情绪早已被一个人牵动了,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种种,都是一根可以影响她的线。纪舒早该明白的,她也好喜欢时叙。
时叙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纪舒想了很久,思考了很多东西,有很多想和时叙说的,但那些词突然成了一堆乱码,她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把它们组织好,这道题好难,比物理题还难。
呼出气,树枝被晚风吹的摇动,夜空中飘悬几颗星星,一架飞机滑过,明月倾泻在野草白墙上,无形的冲动抨击着她。
时叙扭头看她,纪舒的脸上堆满了忧虑,双眉微皱,小嘴也不自觉嘟起来,双颊被冻得发红,睫毛很长,又弯又翘。
他有两个月亮。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眼前。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纪舒加重音量说:“时叙,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一时间内时叙大脑缺氧,有些呼吸不上来气,垂放在腿两侧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她继续说。
“如果你有需要,麻烦跟我说声,我能比你照顾的更好。”
他的心跳极速跳动,脑海里闪过无数的解释,但没有一个是合理的,是让他满意的。沉默几秒后,时叙都快不会说话了:“我……的语文不好,能……能说清楚点吗?”
雨伞下的小脸早就红熟了,纪舒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条件反射她控制不住。
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时叙也不强迫她,叹了口气替她解围:“没事,我懂啦。你不想说就不说。”
虽然是这样,但失落是不少的,时叙转头看向别处。
白色奥迪飞驰而过,车鸣声被拖了好几米远。
纪舒拉住时叙的衣袖,停住脚步。他不明所以,茫然的望着她。确认身旁没什么人后,她踮起脚,朝时叙握着伞柄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时叙愣住了,只觉得手背上湿热湿热的,伞在颤抖。
纪舒低头轻声说道:“现在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她的声音突然软糯起来,如同棉花糖融化黏稠稠的,扒住整个心不放,反而越来越紧。
就这一句云里雾里的解释,时叙瞬间红了眼,口舌发干。
他现在的声音比早上的还要沙哑:“你……喜欢我?”
纪舒:“嗯。”
他又重新问:“喜欢我?”
纪舒用力的点头:“喜欢,很喜欢。”
过了很久很久,纪舒都没有听到时叙的回答,她也慌了。
他们已经进了小区,家就在前面,纪舒试探性地歪头问道:“时叙,你怎么了?”
雨已经停了,时叙收起伞却始终没有看她。
“时叙?”她又问一遍。
借着小区里暖黄的路灯纪舒好像看到时叙的眼角有颗晶莹的泪珠。心被细而长的针戳出一个洞,痛的不太真实。
现在的时叙就像是犯错的小孩站在纪舒面前委屈的求安慰。
纪舒试着用手抚去他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用双臂将他环住,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时小朋友都求安慰了,那纪老师应当抱抱他。
纪舒哄道:“你哭什么呀,是我表白你诶。”
时叙拖着很重的鼻音,说:“嗯,我知道。”
“所以你答不答应呀?”
“嗯。”
纪舒觉得时叙这样太可爱了,忍不住逗逗他:“那你说话。”
时叙也抱住纪舒,头靠在纪舒的颈处,不敢压上去。他说:“答应。”
在家门外,纪舒这才发现时叙的脸好红,她让时叙弯腰,双手捧着他的脸,再次踮起脚用自己额头去挨他的额头。嗯,有点烫。
纪舒说:“还是有点发烧,晚上多盖几层被子,记得吃药。如果有需要打我电话!”
“想你也算需要吗?”
时叙没什么精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估计是刚刚又受冻了。
纪舒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算。”
当纪舒拿出钥匙准备进家门的时候,时叙拉住纪舒的胳膊,把她堵在墙角。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而沉又带些磁性:“晚安。”
……
纪舒还真以为时叙会做些什么,是她想多了。
背着父母谈恋爱惊险又刺激,父母已经回来了,纪舒躲在被窝里假装睡着,明明他们不知道,但就是莫名的不敢去见他们。
晚上十一点,她收到时叙发来的短信:
想你了。
十一点十分:不是我想你,是我的脑细胞想你。
十一点二十分:我要睡了,不想你了。
十一点四十分……
纪舒觉得好笑,但还是一一回复了他。
第二天时叙被带去医院打针,原因是昨晚又高烧了。